李老太不说话了。
李拥军也猜到是自己娘挑的事儿,他也不再过问。
李保国看看他娘,又看看他闺女,不知道该不该继续问清楚事情的缘由经过。
不过,他看到自家闺女冲他摇了摇头,好,他闺女不让他问,那他就不问了。左右他也能瞧见,闺女好端端的站在那里呢,肯定没吃亏。
杜梨花倒是有心想说两句,但被李拥军狠狠瞪了一眼,只好瑟缩着身子,蹲地上洗了一把手脸。
嘴里小声的嘟嘟囔囔,声音很小,就只有站在她身边的马玲玲听到了,“谁知道是不是这死妮子又做啥见不得人的事儿了啊。”
摊上这么个婆婆,马玲玲只觉得心累。当初她嫁过来之前,对李家这一家子也只是面上了解了一些,到底还是太浅薄。只以为老二一家子受宠,她家男人又是长孙,以后啥事儿也能轮到她做主。
可是眼前看着,似乎并不是这么个理啊。
她看了看院子里的人,强行打起笑脸,“奶,爹娘,大伯大妈,你们快洗洗手,准备吃饭了。”
又伸手悄悄拧了一下站在她身旁的李卫学,拿眼睛瞟了他一眼,这个木楞楞的男人就没有个眼力见儿。这么尴尬的氛围,就不知道给她解解围。
好在还有老好人刘香兰,甭管之前别人怎么对待她,她好像就记不住。但凡人给个好脸啥的,她就能颠颠儿的附和上去。
她扯了扯李保国的衣服,“赶紧的吃饭,待会天黑了。”
大抵是闹过了,自觉赢了一场,李老太也没有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再撅人。她拉着小孙子就坐到了饭桌边,“愣着作甚呢,还不赶紧的吃饭,吵吵的脑瓜子都疼。”
李老太发话,其他人也不敢耽搁,端饭的端饭,拾掇桌子的拾掇桌子,麻溜的很。
吃过晚饭,累了一整的人都躺在了炕上。
李水意拿着两条裤子敲了敲李保国的房门,听到声音后才走进去。
屋子里没点煤油灯,乌漆嘛黑的。她摸索着找到火柴,划了一根才把煤油灯点着。黑漆漆的屋子,登时有黄色的光线晕染开。
“囡囡咋的了,有啥事儿吗?”李保国已经坐直了身子,倒是没下炕,就靠在墙上看着灯光下的闺女。
他家囡囡长得可真俊!
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
也不知道以后便宜了哪家的小伙子!李保国有点惆怅,囡囡上一回说什么招个女婿进门,可哪个好男娃会愿意上门呀。
上一回他瞧着送囡囡回来的那个小子,应该就是住在牛棚的娃子。长得倒是真的俊,他们屯子的年轻女娃都稀罕那长相。可惜家里成分不好,也不晓得他家囡囡和那个男娃是啥子关系,唉。
李水意不知道她爸在心里想了那么多呢,她拿着裤子就坐在了炕边上。把崭新的黑色的确良裤子铺在薄被上面,“爸妈,我找蔡师傅给你们一人做了一条裤子,你们等会儿试试,看看合不合适。”
“啥!”低头缝补衣服的刘香兰一下子抬起头,声音有点尖厉。
“喊啥喊!”李保国拍了一下他婆娘,这个蠢婆娘,大惊小怪的样子是生怕别人听不见吗。
刘香兰连忙压低声音,伸手就把一条裤子扒拉到自己身边,“这可是崭新的料子做的,的确良啊,咱们屯里没几家能穿上的确良衣服呢。”
“囡囡,你这是从哪儿淘腾的料子?”李保国砸了下嘴,眉心紧成川字。
他是知道他家囡囡偷偷摸摸倒换点心呢,可是那点心能换到这么好的的确良布料?可千万别走岔道了啊。
这年头,可不敢轻易的捣鼓新东西。他和囡囡妈活了半辈子,可囡囡才十七岁,绝对不对沾惹上那些麻烦。
原本摸着的确良裤子的刘香兰顿时觉得有些烫手,连忙撒开问道,“是啊是啊,这么精贵的东西,咋弄来的?”
她不讲究这些,穿啥都行,但闺女可不能有事儿啊。
没儿子,后半辈子只能指望闺女了。
“你们放心,这都是正经换来的。”李水意当然知道她爸妈担心的是啥。
黑市是绝对不能说出来的,毕竟她爸妈都是老实人,一不小心被人套了话,那可是会出大事儿的。
可和供销社啊百货大楼交换东西啥的,政策是允许的。
她紧跟着解释道,“你们也知道,我在齐知青那里捣鼓了糕点,这些在城里可受欢迎了。我拿到供销社或者百货大楼,和那里负责的人换布料换粮食,都能行的。”
“这个倒是能换!”李保国虽然老实,但人也不蠢,心里自有一番计较,只是还有些担心,“你那糕点当真能换出去?还能换这么精贵的东西?”
“那当然!”她做出来的东西,味道绝对不差的。
尤其是糕点,这可是送礼最实在的东西。不是她自大,而是她的糕点,那拿出去绝对的有面子。
尽管她现在还不知道张红旗那边的话情况,但这点子信心她还是有的。
“对了,今天我又做出了不少糕点,明儿个还得去城里一趟。这事儿你们谁都不要说,就算政策允许能换东西,但保不齐就有人得了红眼病。”敏感时期,做啥事都得千小心万小心,屯子里人多口杂,不得不防。
李保国点头,“是这么个理儿,人说财不露白,合该小心点儿。这裤子,囡囡你拿回去。我跟你妈两个,也穿不了这么好的料子。”
说完就把两条裤子拿起来推到李水意的手中。
“不用!要是有人问起来,你们就说是我在齐知青那里做饭,还给她家里寄了点心,她给我的谢礼。”不就是两条的确良裤子吗,她挣了钱就是为了能过上好日子,这要是连新裤子都不敢穿,她还忙活个啥玩意儿。
“还有,不许送人!”李水意的表情微冷,“这是我给爸妈你们的!不管是我奶还是我二婶一家怎么撒泼打滚,你们都不能让!”
两人表情讪讪的,显然懂了他们闺女的意思。默默的点点头,收下了裤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