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
眼见没了人影,陈小云嘴里的喊声也跟着停了下来。她回过头家看着已经长到她肩膀跟前的儿子,叹了一口气。
“妈,你为什么总长别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这个年岁的男娃最是叛逆,一副天老大他老二的样子,恨不得跟全世界的人都过不去。
在陈小云儿子的心里,他妈自己做吃的自己卖,方子还是他家传下来的,没有什么错的地方。
半大的小子,跟刺猬一样浑身上下都是刺,稚嫩的脸上是恶狠狠的表情,“当初那个女人是帮了咱们家,但是你去年给他们干了半年多早就抵了,凭什么还要来欺负咱家!”
真的能抵吗?
陈小云的心里比谁都清楚,一丝一毫都抵不了的。
人家给了她选择,她怕担风险就选了拿工资,工资拿的比那些工厂的领导还要高。平常更是各种各样的东西往家拿,更别提逢上过节时候多给的红利钱。
可是每天收的钱,每月去算的账,让她的贪心一点点的往出冒。知道他们想开铺子的时候,她的第一反应就是,不能让他们开!
看着自己已经长大的儿子,她必须得攒钱,让他念书娶媳妇儿生孩子!
悲苦的表情让陈小云看着又老了几分,才四十的人看着就跟五十一样。她强撑起几分精神,“儿啊,你得去找李水意,我们就是平头老百姓,真要是跟她对上,最后吃亏的还是我们自己!”
“我不要,凭什么要我去找她!”
“你必须得去!”
“我就不去!”说话间,脖子上的青筋都爆了起来。
他才不要去求别人呢,他们家现在有钱,不用求人!
哼,以前他家穷,班上的同学都看不起他,背地里叫他什么他都很清楚。可是现在不一样,他们不得像狗一样巴结着他吗,一块水果糖,一瓶汽水,就让他们在他身边摇尾乞怜的。
这种日子多好,他受够了求人看人脸色的日子,他才不会去,绝对不会去!
一心扑在卤味生意上的陈小云根本不知道,她懂事的儿子在家里有了余钱之后,产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而且是朝着坏的方向,在变化。
看他犟的不听话的样子,陈小云也来了火气,“你立刻给我去求李水意,你是不是想把我们一家都害死,你以为咱们家现在能安安稳稳的卖卤味,是靠自己的本事吗!”
“我不,我就不,你要去就自己去!”
一溜烟的,又跑了出去。
“妈,我去。”十岁左右的小姑娘,穿着红色的棉布短袖,底下是一条有点旧的黑的确良裤子。
陈小云一儿两女,她的观念就是养儿防老的旧观念,什么时候都是偏疼儿子多一些。两个女儿,一个大一个小,自然而然的又是多关注小女儿几分。只有中间这个,又没爹,娘又不偏疼,可以说是小小年纪就学会了看人脸色。
这个小女孩年纪虽然不大,但也比普通孩子聪明的多,学习成绩可比她哥哥要好多了。当然,她也更加懂事!
“你去能干什么!”陈小云看着自己二女儿,一脸烦躁,“去带你妹妹玩去,别在这里烦我。”
“我求水意姐姐,你不是说她生气了吗,要是她以后不让咱们做卤味,那我们怎么办。”
“以前咱们家那个样子,是水意姐姐帮了我们。我爸死了以后,还是水意姐姐给你一份工作,挣了那么多钱,可是咱们家现在做的事情就不对!就是书上写的,忘恩负义!”
“葛红叶!你给我闭嘴!你一个小娃娃家的,懂什么!”
“我不小了,我什么都懂,这件事就是我们做错了!”
“滚,给我滚蛋!”被自己女儿戳破了那层窗户纸,陈小云恼羞成怒,气的身子都颤了起来。
她何尝不知道他们做错了,但是都已经错了,还能咋办!
大概是人小胆子大,即便是陈小云生气,葛红叶也没有停下来,“我知道我不是咱家的男丁,也不像妹妹年纪小,但是我知道的比妈你知道的要多的多!你以为的好儿子,在学校里做了什么事情,你知道吗?”
一想到同学们因为她有葛红伟那么一个哥哥,孤立她不跟她说话,她就觉得委屈,“他一要钱你就给,问都不问一句,你挣着这种没良心的钱,是不是觉得你们都高人一等?葛红伟拿着钱笼络了一帮不学好的学生当流氓,不是欺负别的同学就是去供销社里买不要票的糖果汽水,他考试考了倒数的事情,你知道吗!”
“什么?”陈小云吃了已经,根本不知道她的儿子背着她做了这么多事情,这时候才急了,“你说的都是真的?”
“骗你有意思吗!”
“不行,我得去找你哥!你给我在家看好你妹妹,要是让我知道月月磕着碰着,小心我拧你!”
什么李水意什么卤味生意,这会子都顾不上了,陈小云急急忙忙的就往外跑,她得去找她家小伟,看看他到底在干什么。
葛红伟跑出去还真没跑远,不仅没跑远,还没没走太远的李水意给瞧见了。
她站在一棵大树边上,远远的看着葛红伟带着四五个跟他差不多大的男孩子,大摇大摆的就进了一旁的供销社。连两三分钟都没有到,人手一瓶汽水就走了出来。
一口一个伟哥的叫着,被簇拥在中间的葛红伟满脸得意。
她就说怎么她一来,这个男孩子的反应比他娘还大呢,合着是有原因的。所谓小人得志,是被这么一个不大的孩子给表现的淋漓尽致。
看着他颐指气使的对其他孩子发号施令,再被其他人的马屁拍的头脑发昏,汽水还没喝完,又被撺掇着进去,一人买了两包小零食。看包装袋的样子,似乎就是七里屯合作社做出来的。
这一幕正正好被出来找人的陈小云撞了个正着,当下她就气的捂住心口,说不出话来。好不容易缓过来,立时就揪住葛红伟的耳朵,不顾他的反抗,把人拎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