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
淅淅沥沥的小雨从昨天开始一直下到晚上,停了几个小时后,又下了一整夜。
早上起来的时候,雨已经停了。院子里被雨水打的泥泞不堪,李水意打开窗子瞅着灶房里已经有马玲玲在做饭,就没有再出去。
今儿个是清明,家家户户都要扫墓祭祖。当然这事儿和李水意一点关系都没有,七里屯的清明都不让没有嫁人的小妮儿参与。
在房间里窝到了吃早饭的时候,李水意把那块握在手中玩的沪城牌手表藏好,才出了屋子。
刚一坐到饭桌边上,让人烦躁的声音就冒了出来,“屁事儿不干,咋还恁懒,也不睁眼瞧下这都什么时候了。老大家的,不是我老婆子非要说你,躺炕上老长时间,也没把你闺女教好。”
“就是,咱娘说的对着哩!大哥大嫂,你也太惯着水意这丫头了。咋能睡到这会儿才起来,满屯子里打听打听,哪家能有这么懒的小妮儿。”有婆婆当先锋,杜梨花顺嘴就接了茬,端的是一副为了李水意好的模样。
好不容易得了个机会,她可不能错过!这个死丫头这两天骑着她的脖子作威作福,她的心里早就憋了一团火。要不是碍于老大两口子还得给家里当牛做马的干活,她早就拎着笤帚打上去了。
老大家就李水意这么一个赔钱货,到时候把人往外一嫁,收一笔彩礼,也好给她家卫学起一间房。反正没分家,所有的钱都是她婆婆亲手把着呢。
眼瞅着卫武马上就念完高中了,以后可是国家给分配工作,吃商品粮的城里人。都去了城里,那肯定得娶个城里的媳妇儿,需要用钱的地方越来越多,怎么也得把老大两口子给栓的牢牢的。
杜梨花的算盘打的啪啪作响,眼珠子滴溜乱转。
李保国夹了一筷子萝卜,砸砸几下咽到肚子里去,抬起眼皮子撩了杜梨花一眼,“拥军婆娘,你摸着你的良心说,我家囡囡是被惯着长大的吗?打她会走路会说话开始,就帮着干活。别的不提,卫武和珍珍能上学,我家囡囡为啥没能继续念书,大家伙儿心里都门儿清。”
说到这儿,李保国心里头就很不是滋味儿,以前没有细细追究过也没往心里去,如今这么一琢磨,他才猛然惊觉,他的囡囡打小得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
其他人闷头扒拉着饭,也不插话。李拥军倒是瞥了他大哥一眼,觉得他大哥也是变了不少。
“老大,你这是觉得我这个老婆子欺负你家闺女了?”李老太老脸一拉,瞪着眼睛看向李保国,“一个个都反了天了不成!老娘我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你们哥俩拉扯这么大,容易吗!”
“娘!我不是这个意思!”
“奶,待会儿不是还要扫墓?再耽搁下去,小心我爷还有祖宗们上来找你!”李水意幽幽的说了一句。
她也不想拿着已经不在的人吓唬他们,但要这么说下去,没准摔碗摔桌的事儿又该发生了。本来就不是多好吃的饭,再听一些倒人胃口的话,她会更吃不下的。
“呸呸呸!死妮子,少拿祖宗生事儿!”李老太人老了,对这些事情一直保持着敬畏的心态。猛然听这么一句,吓得手上的筷子差点掉地上。
不过这一句也确实是让饭桌安静了下来,每个人都加快了吃饭的速度。不过一会儿,爷们都吃干抹尽拍拍屁股走人。
杜梨花也站起来,想着待会儿去外面溜达一圈消消食。
本来想伸手把人拦下来的李水意被她妈扯了下袖子,摇摇头,示意她不要再说话了。
刘香兰本来就胆小懦弱,刚才自己男人能说那么长的话,她都不敢置信,低着头的嘴张的大大的。她不觉得自己男人说的有啥不对,但她也觉得今儿囡囡起的是有点晚。
婆婆那人嘴皮子本来就厉害,但她也就是嘴上说说就过去了。要她说,刚才就不用犟,忍一下也不会掉二两肉。
“大伯娘,我先带着蛋儿去洗洗脸。”马玲玲拉着自己儿子扭身出了屋子。
“去去,这儿我来收拾家就成!娘,您也回去休息。”
李老太呸了一声,拿眼剜了刘香兰和李水意一下,“休息个屁!老婆子不得帮着收拾一下纸钱祭品啥的,指望着你们,怕是先人们都得气死。”
“妈!”李水意恨铁不成钢,“你还没干够活计呢?”
她爸都知道反抗,心里也有了自己的想法。之前她还以为她妈也能转变过来呢,结果今天又发现,根本就还是那个样子。
说不失望是假的,可现在她又能咋样。
刘香兰怯懦的低着头,不知道该说啥。她是不是又让囡囡失望了?可她觉得,本来没必要吵的,忍一下不就过去了吗。
“算了,我出去找阿巧了。”
昨儿下了雨,空气里都弥漫着一股青草的味道,挺好闻的。李水意站在门口招呼了一声,刘阿巧听到后直接就跑了出来。
“小意,咱们去哪儿玩?”
伸出食指点了一下刘阿巧的额头,“阿巧你也是个大姑娘了,咋就一门心思只想着玩呢。”
刘阿巧吐了吐舌头,“这不是清明能休息一天嘛,而且本来今天就是出门踏青的。”
“哟,你这丫头还知道踏青呢,可见以前念书还是有用的。”
“嘿嘿!这不是能玩吗!”
能玩的日子她必须得记得死死,刘阿巧不耐烦听李水意说念书的事情,揪着自己的麻花辫,嘿嘿直笑。
“别想着玩了,咱们去大河那边,我有个事儿想问一下你。”
“成!咱们赶紧走!”刘阿巧也没问啥事儿,拉着李水意的手就往大河那边走。
两个人在大河边寻了个大石头,挨着坐在一起,大河的水波光粼粼,看起来特别美。
“你舅家是在县里头呢?”
李水意在心里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本来不想让刘阿巧知道的,但是她对县城里的事情是两眼一抹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