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袋够吗？”齐美丽看着李水意手中的白糖和奶粉，皱了下眉头，“同志再拿一袋。”
“齐知青，不用了。”李水意拦住准备去取奶粉的售货员，“同志，您再给我拿五斤粗面粉就成，要白面儿。”
她刚才悄悄打量了一下供销社里头摆放的点心糕点，只有简简单单的糟子糕，桃酥这一类。她这辈子没吃过，但上辈子跟着师傅学手艺的时候，就已经尝过市面上各种糕点。
基本上都是粗制滥造的点心，口感很不好，就算是这样，老百姓们都买不起。但也就是现在，再过两年，光景就会好过。那个时候，做吃食这方面的生意，保准能挣到钱。
她那时候已经被绑在山里头的屋子里，偶尔那个男人会给她带一块零嘴回来，喝多了打她的时候，也会骂骂咧咧的说着外面的世道咋样了。
忍住心里翻滚的怒气，李水意扯开了一个笑容，“齐知青，你还有没买的吗？”
“可以了，咱们走。”齐美丽盘点了自己的东西，爽快的拿出钱和票，付清了账。
背着满满一背篓的东西，出了供销社的大门。
日头已经升的老高，照在人的身上，暖洋洋的。前儿那场大雨下的久，清明都是雾蒙蒙的，今儿这天气着实不错。
想着自己身上的东西，又摸了摸衣兜里的手表，李水意几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
穷啊！
齐美丽根本没有这方面的担忧，她这会儿心里头高兴，脸上也带了喜色。左手拎着一个装着东西的篮子，这是李水意特地放在背篓里带过来的，想来就是为了她准备的。
右手挽着李水意的胳膊，眼睛亮晶晶的，“小意，还有什么事儿吗？咱们快些办完，然后再去县城的国营大饭店吃一顿，时间应该还足够。”
“成，那我们去废品站！”
“啥？”齐美丽张大了嘴巴。
“废品站，我要去淘换一些东西。”唉，城里姑娘怕是都不知晓废品站里还能淘换东西。
不差钱的姑娘眼睛里都是满满的疑惑，她张嘴就问，“为什么要去废品站？想要啥，直接买就行了啊。”
李水意转过脸盯着她看了一眼，语气幽幽，“何不食肉糜！”
“你还念过书？竟然还知道这一句！”
“当然念过！国家不是说了要扫除文盲嘛！”
“你家不是很穷吗？”
是很穷！但是好像是当初她爷定下来的规矩，说是让家里的娃娃们都要念书。别看她奶偏心眼不讲理，但在她爷的面前，那就是纸老虎。
当然这事儿她也是听人说的，屯子里年龄大的人闲的没事就聚在一起讲古，时不时的她就去听一听。
就说当时她爷走了之后，到了她念书的年纪，是死活都不同意她去。后来是她爸跪在她奶跟前，说他就一个闺女，要是不让念书，那就把他们一家子分出去。
对于这件事，李水意记忆犹新。那会儿她爸妈还没有那么不知道反抗，至少她爸还能为了给她争念书的名额，去和她奶犟嘴。只是一直再没有生下孩子，他爸妈两人的底气就越来越不足。
底气不足，干活也卖力，人又老实，这就被一大家子往死了使唤。屯子里就是这样，生不出儿子，没有人养老，就一个闺女也得有娘家兄弟扶持才行。因而李保国就默默的忍受下来，觉着得帮自己闺女和老二家的娃子处好，以后嫁了人也能有娘家兄弟。
李水意最初不懂这些，后来大了也就慢慢懂了。这也是为什么她重生回来之后，想着要把自己爸妈掰过来的原因。她不用别人帮扶，自己也能立得起来。
可惜，她爸懵懵懂懂还有自己的想法，她妈……唉！
这些念头在李水意脑子里团成一团，她烦躁的叹了口气，“齐知青，咱们快走！你不是还想再去吃一顿好饭吗，可别耽搁了时间。”
本来就不是她自己的事情，齐美丽见到李水意不想说这些，立刻跟着转了话题，“快走，我还没见过废品站啥样呢，咱们快去看看。”
废品站当然不在县城中心，两人得走了有半个多小时，又问了路上的人，才满头大汗的找到了地方。
一个不大不小的破旧院子，大门都是破破烂烂的，院墙很矮。
齐美丽低头看了看自己脚上的小皮鞋，还有身上的呢子大衣，有点踌躇，这要是进去了里面的味儿一定会沾到她的身上。
不等她做好决定，李水意已经把背上的背篓拿下来，从里面取出她专门让售货员给分出来的半斤红糖，“齐知青，里面脏，你就在外面等着，看好背篓就好。”
“好！”齐美丽也知道，她进去了一定会后悔。反正也不是啥好地方，她还是收起自己的好奇心。
见到她同意，李水意才拎着半斤红糖走进了院子里。
院子里乱七八糟的，什么东西都有，混杂着各种各样的味道，再形成一种独属于废品站的酸臭味。李水意面不改色，这种场景她上辈子就见过了。
她站在院子里，看向其中一间看起来就是住人的屋子，高声问了一句，“有人在吗？”
果然，从里头走出来一个干巴瘦的老头，身上穿着灰色的长袄长裤，看起来也不脏。他拿着旱烟杆，抬眼看向院子里的人。
看到是个脸圆圆的，白白嫩嫩的小姑娘。仔细打量了一下，洗的发白的衣服，一双穿了很久的布鞋，老头儿嗒抽了一口烟，“啥事儿？”
李水意连忙走过去，把手中的红糖拎到老头的跟前，“大爷，这是给您带的红糖，我想淘换点书，能行不？”
半斤红糖，听起来少，可拿出来是真不少。毕竟红糖也不便宜，还得要糖票。老头儿盯着李水意看了几眼，伸手接过红糖，“喏，西边那间屋子，收回来的书都在那里头，你自个儿挑，不许超过十本。”
十本！
李水意眼睛一亮，很高兴，“谢谢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