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转一响，三十二条腿。
这年头，置办聘礼的高档次就是这样的。
不过，三十二条腿说的也就是大衣柜、五斗厨、写字台、梳妆台、沙发、床等等，全部都是木匠活。这些东西真要是赶搁外面买，张木匠怕是能把他们的腿打断。
但三转的自行车、手表、缝纫机，那都是要票的。不仅要票，大多数情况下还得先预定。就算卫大牛这些年攒了不少家底，想买也买不到。不过这最后的一响——收音机，那还是有法子的。
张红旗拿着卫大牛给他的钱，出去转了一趟，也就半个小时的时间，就拿回来一台收音机，“这玩意儿崭新崭新的，我那朋友才拿回来没多久，就他自己听了听，完全没有问题。”
“你看着办就行！”卫大牛乐的都快找不着北了。
随后三人又往百货大楼走了一趟，出来之后骡车上装的那是满满当当。卫大牛也不管日头有多热，驾着车就往七里屯赶。
一路上一下也没停，骡子跑的飞起。
就是临到大河边的时候，卫大牛才有些怂，拉着骡子缰绳不太敢往前走。他这是不是太冲动了啊，两孩子就那么一说，他还真就这么干了。要是春花妹子不乐意，以后都不跟他来往了可咋办。
卫大牛表现的太明显，张红旗一眼就能猜出他的心思，冲着李水意使了一个眼色，两人直接跳下车。
“卫叔，你后头跟着啊，我先回去和我爷爷说一声，让他先有个心里准备。”
“红旗你等等……”
奈何张红旗已经做出了几米外，越走越快，完全把卫大牛的话当做空气，根本不听。他和爷爷一说，这事儿就妥妥定下了，要不然依着卫叔这拖拖拉拉的毛病，还不定等磨蹭多久呢。
“小意，你说你张大娘能愿意不？”
“这事儿我还真没法说，卫叔啊，你别慌，现在先把骡车赶到蔡爷爷家再说。”
“那行，咱们先把车赶回去。”
李水意笑的意味深长，回去了可就由不得卫叔自己做主了。以张爷爷的性子，怕是绑也要把卫叔绑到张大娘跟前。
她想的没错，张木匠听到这事儿之后第一反应就是卫大牛终于开窍了。
“走，跟爷爷去瞧瞧。”张木匠原本正在院子里做木匠活，这会子直接丢下工具，就准备过去找人。
被张红旗一把拉住，“我的亲爷爷啊，您这也太着急把我娘嫁出去了！咱们可能女方，矜持，要矜持一点，等着卫叔上门就成。”
“矜持个屁，你懂啥啊，你娘她这辈子苦，卫大牛帮着你娘十来年也不求个名分。咱们做人不能这么不要脸，得赶紧让你娘和你卫叔把事情给办了。”张木匠说的唾沫飞溅，满是褶子的脸都显得生动起来。
春花这死妮子回来这么长时间了，刚回来那时他就瞅着卫大牛不对劲。后来逮着红旗问了一番，才晓得卫大牛是个啥样的人。那时候他就琢磨着让两人做个伴了，只是不管他咋暗示，卫大牛就跟个榆木疙瘩一样不开窍。
这回好不容易开窍了，他可不能再把人吓的缩回去。
人家小闺女说亲嫁人自然要矜持，要考察考察男方的情况，可卫大牛啥情况他们比谁都清楚，还有啥好矜持的。
“话是这么说，可爷爷你这么找上去也不成。要我说你就先去换一身干净衣裳，我这就去带卫叔过来。你放心，这回准准的，聘礼都买了呢。”
张木匠低头看了看自己沾满木屑的衣服，头一扭就回屋换去了。他可是要等着女婿来提亲的，换身干净衣裳也能表达对卫大牛的看重。
眼见把他爷爷忽悠住了，张红旗也不敢瞎耽误，赶忙就去找卫大牛。
刚走到门口，就看到他娘脸色不自然的走过来，张红旗心虚的喊了一声，“娘……”
张春花狠狠瞪了自己儿子一眼，却是一句话没说也回了她自己的屋子里，显然是晓得了等会儿要发生的事情。
不过看他娘的模样，像是也没生气，说不准也是回屋换衣裳呢。张红旗这么一琢磨，立时就不心虚了，挺直腰板就往隔壁蔡爷爷家走。
刚走进去，就被一旁的卫大牛拉住了隔壁，着急的问道，“红旗，你娘是不是生气了？”
他和水意正在整理板车上的东西，说话的声音也不大，正巧水意问他还要不要拿一盒点心当礼，就被突然冒出来的春花妹子吓了一大跳。
没等他解释，春花妹子扭头就走了，她肯定是听到他们说的话，生气了。她明明以前说过不愿意再嫁人的，可这回他直接置办聘礼没告诉她，是不是给她压力太大了？
“放心卫叔，没有问题的，咱们现在去请蔡爷爷当这个中间的媒人，拿着聘礼上门提亲就成。”
“真没事？”
“绝对没有，我保证。”
“张大哥你和卫叔先收拾，我去和蔡爷爷说一声，正好现在工人还没下工，咱们趁这会功夫就把事情落实下来。”李水意寻思着时间不早了，待会儿工人下工又得拖时间，保不齐卫叔好不容易鼓起来的那口气一拖就给拖散了，那可就太难受了。
蔡师傅正在做衣裳，一听这事，摘下老花镜就跟李水意出来了。
他走到卫大牛跟前，乐呵呵的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大牛啊，你可算是想起这茬了，走走走，咱们赶紧过去。”
看到所有人对这件事都是喜闻乐见的态度，卫大牛原本忐忑不安的心突然就踏实下来。他都已经守了十几年了，就算是春花拒绝他，那他继续守着她就成。只要春花不开口赶他走，那他就赖着。
要是春花没有拒绝，那他以后就能光明正大的跟她在一起，给红旗娶妻生子，再给张叔养老送终。他本身无儿无女的，也不想再回城里去，到时候城里的房子卖也好租也好全都交给红旗。
彻底想通之后，卫大牛把收音机还有各式各样的礼品拎在手中，憨厚一笑，“蔡叔，这件事情就麻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