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队长，俺家娃娃还没五岁呢，能问出个啥来。”头发花白的老婆子，手心攒着一把自个儿晒出来的西瓜子，咯嘣咯嘣的边吃边吐。
王立亮看着一地的黑色瓜子皮，眉毛动了动，“花大娘，你这牙口在咱们屯还真是数一数二的好。”
花婆子一听王立亮的话眼睛一挤，一脸自得之色，“那可不！别说七里屯，你就可着十里八村的打听，没有那个六十多岁的老婆子能有俺这一口好牙的。”
那别老婆子别说嗑瓜子，就咬个饼子都得费牛鼻子老劲儿才成。
“是是是，没人比得上！花大娘，你赶紧让你小孙子出来一下，我们这就问到剩你一家了。”程国强跟着一起跑了二十户人家，这会子又热又渴又累，心里头烦躁的受不住。
眼瞅着都快六点了，事情还没折腾明白，哪有闲工夫跟一个老婆子瞎白活。
“啧……”花婆子目光炯炯的盯着程国强看，“程会计啊，你家那闺女真是越长大越不省心，比你家大小子差老远了。都是同一个爹妈生的，吃一样的饭长大，咋就能差这么多呢！”
她虽然刚刚说她小孙子还没五岁不会说话，可全屯子的人哪个不晓得，她家小孙子可是最聪明机灵的小娃娃。一跑回家她就问出了不少，这会子就等着看笑话呢。
戏台子上唱的龙生九子各有不同还真是没唱错，瞧瞧程家大小子和闺女就能晓得没错。
就是可怜程会计的半辈子名声了，她可是看着这些个孩子一个个长大的，程会计打小就好名声，临到了生出一个闺女败了他好不容易积下来的清名。
被花婆子的眼神一刺激，程国强憋了一口气在胸腔里，厉声斥了一句，“别扯那些没用的，快把你小孙子喊出来。”
“哟哟，你瞪我一个老婆子作甚！”
“你……”
眼看两人火气越来越旺盛，王立亮连忙吱声打圆场，“行了行了，都少说两句，办正事儿要紧。”
“看在大队长的面子上，老婆子这就去把俺孙儿叫起来。真是的，小娃娃玩累了睡会儿觉都不安生。”花婆子嘟嘟囔囔了好几句，才扭身进屋去叫她小孙子去了。
看人进去，王立亮瞥了程国强一眼，“你跟一个老婆子计较个啥！你还不知道花老婆子是啥样的人吗，你越跟她较劲，她越来劲。”
程国强哼了一声没说话，他咋会不知道花老婆子的脾气秉性，但他又不是泥捏的。她就差指着他鼻子骂他不会养闺女了，再忍下去他还是个男人吗！
都怪那个不孝女！
本来就对自己亲闺女生了怨气的程国强更加不满了，尤其是这一次他也发现刘志文这个女婿并非他以前认为的老实人，索性在心里暗暗下了一个决定。
过了几分钟，花老婆子拉着他小孙子从屋里走了出来。她还真没说瞎话，小男娃两眼无神，一看就是被花老婆子刚刚叫醒的。
“大队长，俺孙儿来了，你赶紧的问。就是能不能问出啥来，那就得看你们的能耐。”说完花老婆子松开牵着她孙子的那只手，把小男娃往前一推。
她自个儿把房檐下立起来的条凳放平，从兜里摸出西瓜子，又开始咯嘣咯嘣的磕起来。
王立亮问了这么多家，就剩这一家了，自然掌握了不少技巧。他从兜里掏出一块糖果，透明塑料纸包起来的糖果亮晶晶的，小男娃看到糖果一下子就清醒过来，眼睛也跟着亮起来。
“明明啊，跟王大爷说说，你们今天念叨的那些话是谁教你们的？”
叫明明的小男娃都被他奶奶盘问过，当即脱口而出，“我奶说她叫程淑芬，我知道，就是这个爷爷家的那个女人，以前我见过她的。”
小手指向一旁的程国强，他舔了舔嘴唇，“大队长，我能不能吃糖了？”
“还不能哦！只有一个人吗，还有没有别的人教过你们？”
“咦……”明明惊讶的叫了一声，“大队长你是不是偷偷看明明了，明明答应别人不说的，连奶奶都不知道。”
王立亮一听这话，终于舒了一口气，到最后这个小娃子，终于问出点眉目来了。
嗑瓜子的花婆子眉毛一挑，噌噌走到明明跟前，拧着他的耳朵，“好你个臭小子，连你亲奶都敢骗了！”
明明皱着小脸，“我跟人拉钩了，不能说。”
“拉什么钩，赶紧说，到底是哪个坏怂敢教坏你！”花婆子气的哼哼的，这么点的小娃子知道啥，真要是惯着他这毛病，以后不一定啥时候就捅出大篓子出来。
“这样，明明你只要跟我说，他家里都有谁就成。你没有说他，不就是没说出来吗！”王立亮急中生智，琢磨出这么一个法子出来。
他自个儿也有小孙子，对付这么大的娃娃，得用哄的法子才成。真要拿着棒子打，说不准他们还会胡乱诌出来一些没有的事情。
“对，大队长说的没错，明明你快说那人家里还有谁！”
小娃娃的脑袋瓜子就那么点大，再聪明也有限。他蹲在地上想了想，先问了一句，“那我说完能不能吃糖果？”
“嘿……小娃子脑袋瓜子还真是活泛！”王立亮也顺势蹲下来，把糖果摊到明明的眼皮子底下，“你说了你就能拿走。”
到底还是糖果占了上风，又被大人一忽悠，明明也觉得说别人不算数，直接就说了出来，“我老跟大伟玩，就是大伟家。”
说完拿起王立亮手中的糖果，剥了塑料纸把糖块塞嘴里，嘿嘿嘿的笑。
这个糖真好吃！
“大伟家，那不就是前面那条巷子里的王春娥家吗！”花婆子眯了眯眼睛，“她家那上门女婿也是下乡知青，来咱们屯有六七年了，看着挺老实的。”
“哼，看着老实不一定就是老实！”揪出来这个人，程国强怒气冲天。
他家闺女是没脑子的蠢货，但他可不是，想踩在他们程家头上算计人，也得掂量掂量他自个儿有没有那能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