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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五章自暴自弃

  云琅不明白,满世界人都知道刘陵是密谍,为什么她还能继续留在长安三辅干自己的事情?

  这中间不知道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上一次云琅把豆腐弄出来,就被长平好好的查问了一番,如果不是云琅还有点用处,早就被当做淮南国的密谍给砍头了。

  从曹襄,霍去病,李敢这些人丰富的表情中云琅大概能猜出来几分,刘彻可能真的跟自己的堂妹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事情。

  刘陵也似乎知道自己不是很受人欢迎,进了窑洞之后就再也没有出来。

  山谷里安静的厉害,两支大军纠缠着跑去了别的地方,留下骑都尉不但要帮着他们看守营寨,还要照顾伤兵。

  北大营,细柳营以及勋贵军伍中的后勤营地就是一个大猪圈,到处都是伤兵们留下的污秽。能走动的伤兵宁愿躺在野地里等死也不愿意留在伤兵营。

  雷被军伍的伤兵营与北大营伤兵营没有什么差别,一样的肮脏,一样的屠夫模样的大夫,一样的污秽遍地。

  可能都是老兵的缘故,他们没有多少人怨天尤人,也没有人呼天抢地,自我感觉能活下来的军卒默默地吃饭,默默地忍耐,等待伤口自然复原。

  自我感觉要死的军卒,则瞪大了眼睛瞅着帐篷顶部,努力的呼吸着,期望能制造奇迹。

  打架的人都走了,这里霍去病的官职最大,于是,这个愣头青就下了一道很没道理的军令,将两方的伤兵聚拢在一起,安置在窑洞里。

  无论如何,窑洞里要比帐篷好的太多了。

  对于军中的大夫,骑都尉自然知晓该怎么办,四个大夫嚎哭着被剃光了所有毛发,丢进石灰水里浸泡了半个时辰,确定他们身体上不可能再有细菌存活,这才用清水洗干净,再给他们穿上用开水煮过的麻衣。

  剩下的活计就好办了,该锯腿的锯腿,该剁手的剁手,该挖肉的挖肉,该把伤口缝上的就给缝上。

  云琅只会这么多,想要更多的法子也没有。

  “下一个。”云琅疲惫的道,已经干了一早上屠夫的活计,这时候他真的已经算是心力交瘁了。

  一个被洗的很干净的老兵被抬了过来,云琅低头一看不由得笑了,这个人他认识,就是昨日里跟他讲大道理的那个老兵。

  老兵的看了云琅一眼道:“别费功夫了,如果司马好心,就赏老汉一些酒,让我活活的醉死,这该是最好的死法。

  云琅瞅着他肋下的那个大洞笑道:“肚子都漏了,还喝什么酒啊,能活着还是好好的活着,你被长矛给捅穿了,不过还好,没伤到内腹,清理过后,只要没有炎症,活下来不难。”

  老兵皱皱眉头道:“刚才在外面,听你说这话已经说了六遍,总骗人可不好。”

  云琅指挥大夫用开水煮过的刀子割开他的伤口,开始用柳枝水清洗他的伤口,大夫清洗的很用心,这就让老兵痛不欲生了,眼看他额头上黄豆大小的汗珠子噼里啪啦的往下掉,云琅叹息一声,还是取出酒壶往他的嘴里灌了一些酒。

  老兵突兀着眼珠子硬是将酒水一滴不剩的喝了下去,而后大喊一声,就昏死了过去。

  大夫胆怯的瞅瞅云琅,云琅淡淡的道:“继续。”

  窑洞里腥臭难闻,云琅解下包在口鼻上的麻布,叹息一声就出了窑洞。

  霍去病跟李敢追着苏凉大军的背影继续去观摩战事了,曹襄躺在躺椅上,愣愣的瞅着蓝天,已经看了一天。

  刘陵不知道为什么,很喜欢洗澡,从昨日来到骑都尉营地到现在,她已经清洗了不下六次身体,也不知道她的身体到底有多脏。

  一个断腿的老兵懒洋洋的靠在窑洞墙壁上,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饼子,他的断腿处已经用烙铁烫过了,如今伤口上蒙着油布,有一个年纪不大的小兵不断地用冰凉的溪水给他的伤口处降温,这基本上没什么作用,却能让老兵舒坦一些。

  大汉军中的精锐,说白了就是一些上了年纪,作战经验丰富,经历了很多战事没有死掉的老鬼。

  大部分都是三十岁以上的老兵,年轻的甲士在军中很少见。

  老兵见云琅在看他,就呵呵笑道:“命保住了。”

  云琅拱手笑道:“恭喜!”

  “能回家了啊,孙子都三岁了,终于能回去看看。”老兵坦然接受云琅的祝贺。

  “当了一辈子的战兵,落得这么一个下场,不感到遗憾吗?”

  “没,能活着回去就不错了,老汉是一个粗人,没有你们这些读书人的大志向,当初当兵是没法子的事情,只想着能保全一条老命回家耕田,现在好了,终于安生了。”

  “不担心城阳王战败?”

  老兵笑道:“老汉努力作战了,还为大王丢了一条腿,大王不会怪罪我的。”

  云琅点点头道:“淮南是个好地方啊,水草丰茂,土地肥沃,只要人勤快,没有活不下去的,我还听说淮南王是个难得的好大王,轻徭薄赋的,庶民日子过的还算不错。”

  老兵皱眉道:“老汉是城阳王所属,乃是齐人。”

  “算了吧,一嘴的淮南话瞒得过谁,城阳王有钱,却没有你们这样的捍卒,一个出钱,一个出人,也算是合理。”

  “说淮南话的也是城阳王属下,这一点司马万万不能弄错,刚才是老汉多嘴了。”

  云琅鄙夷的瞅瞅老兵道:“心思放正,没人打算从你们这些不值钱的小兵嘴里掏消息,要掏也是从你们翁主嘴里掏。”

  “不知道军司马想要知道什么,只要您问,本翁主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不知什么时候,刘陵从窑洞里出来了,就站在云琅的身后。

  云琅回头看看刘陵,又看看那个被小兵搀扶着一瘸一拐离开的老兵,不满的对刘陵道:“看你把那些人吓得,就不能让我们好好的聊聊?”

  刘陵掀掉面纱,露出一张苍白的面容笑道:“他知道些什么,军司马想要知道什么,问我便是。”

  云琅上下打量一下刘陵,然后笑道:“你怎么会受伤?还伤的这么重,总用水清洗只会催发伤势加重,人有病啊,他就该治,强忍着,后果难料。”

  见刘陵的侍女要发怒,云琅摆摆手又道:“没打算帮你加翁主看病,所以你就不要多嘴,该吃晚饭了,翁主应该多吃一些,今天的荠荠菜包子味道不错。”

  伤兵满营,云琅就固执的认为所有人都应该多吃一些野菜,尤其是荠荠菜跟蒲公英更是不可或缺。

  曹襄已经傻掉了,云琅端来一盘子包子,往自己的嘴里塞一个,就往曹襄的嘴里也塞一个。

  两人吃的一样快,因此,一盘子包子很快就没有了,云琅抽抽鼻子,起身又装了一盘子热包子,重复刚才的动作。

  “我可能真的不适合战场。”曹襄取下嘴上的包子,认真的对云琅道。

  “我记得你曾经雄心万丈,要马踏燕然,建功立业。”

  “那时候比较傻,现在看清楚了,人活着不一定非要为别人活,我想为自己好好活一次。”

  云琅翻了一个白眼,悠悠的道:“你是我见过的所有人中,唯一一个能把贪生怕死说的如此清新脱俗的人。”

  曹襄咬了一口包子道:“不这么说怎么办?直接说自己贪生怕死,我担心你们会看不起我。”

  云琅拍拍额头道:“我们从来就没有看得起你过,难道你自己心里没数?”

  曹襄长出了一口气道:“这我就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