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物用
止心观中和余慈比较熟的人都知道这位极受观主喜爱的年轻人这两日心情不太好变得沉默很多似乎是练功陷入了瓶颈。但这不是什么问题修行路上哪有永远一帆风顺的呢?
所以相熟的见面都是安慰两句别的也不会多说。
事实上余慈如今关注的事情和他们想象的完全不同但确实是个极头痛的事:
照神图不见了!
身前的案几上照神铜鉴端端正正地摆在上面。圆而无疵的外形没有任何伤损镜面光洁如同刚刚打磨过的一般青光朦朦映面生寒。
余慈经过一次长时间的调息静虑心神睁眼后盯着宝镜心念发动:
“照神图!”
一圈青色光雾蓬然扩散映得室内光影明灭然而也仅此而已。
余慈长出口气连续两天多次尝试都是如此他倒是越发地淡定。经过这两天来的观察他发现照神铜鉴中祭炼时转化真息的功效并没有变化只有照神图像是一场幻梦那样消失不见全无痕迹。
这似乎是与南松子一战的后遗症可是经过两天的祭炼余慈感觉到就算当时出了问题但现在照神铜鉴的状态很正常不甚至是比前段时间要更好一些。毕竟吞了那么一个怪物当养料祭炼时气机交换明显更活泼效果也更明显。
当然他本人的状态也没问题那点儿内伤今日已痊愈此时正是精完气足。
这般情况下照神图仍没有出现问题就只能出现在二者的联系上某个使余慈和照神铜鉴沟通以至驱动照神图的联系在那天连续的变故中断掉了。余慈两日来一直想要重新找回但效果不佳。
只是他沉默、或者说是沉思的原因并非仅此而已。如果他只是纠结于眼前的挫折十二年的流浪生涯早把他的豪情壮志消磨殆尽也就绝对不可能会有今日的余慈。
其实余慈一直在思考于舟老道说过的一些话。就是当初回观时在西园梅林那些让他不以为然的言语。
当时老道说不为外物所动的心思固然是好但在仙路求索上却犯了大错。然后便引申出“鱼龙”、“取舍”之论以兹证明。但一直到最后老道也没有把他说服反因为他赌气的话触发伤心事以至失态离席。
时至如今老道那似乎并未发自衷肠的理论中余慈仍有许多不以为然之处可经过与南松子一战他却不得不承认仅就“外物”而言老道的理论要比他来得现实、看得准确。
“外物”的作用比他想象的要大且大得多。
他依次将各类物件摆上桌面。
照神铜鉴、牵心角、纯阳符剑……这是他经常使用的物品没有照神铜鉴就没有照神图、没有“仿先天一气”;少了牵心角他早早就死在天裂谷中更别提之前抵挡南松子的杀伐神魂的手段;纯阳符剑这把利器他用得极是顺手少了这个对敌之时难道他还要先花段时间凝成七星剑符吗?
至于才使用过一次的钩索更是直接救了他的命。
还有他刚刚从南松子那里得来的宝贝还真紫烟暖玉万象宗的至宝对于修行是有大用的阴魔寄身的红纱想也不是凡物怎么说都是法器的层次。
这些物件防身、杀敌、修行每一样都有它独特的用处每一样用得适当都能发挥极大的功效。
可是一直以来他对这些、包括那些仍在他储物指环中蒙尘的未知的物件并没有倾注太多心力。最典型的就是照神铜鉴和钩索前者他已经把每日祭炼当成了例行公事从来就没有想过更深入地了解一下照神图的形成机理;后者更不必说要不是南松子的威胁他恐怕已经把这件宝贝给遗忘干净。
出现这般情形无疑需要反省。
余慈不是无视一切外物作用的偏执狂人也没有真的到“不为外物所动”的层次他只是在心中有一个标尺分清对他来说什么东西是主要的什么东西是次要的;什么东西是必须要争取的什么东西是可以舍弃的。
以前余慈便认为长生术和自身的修为是主要的、是必须要争取的;而那些外物器具相比之下就没有那么重要。
现在他依然这么认为长生术和自身修为是最主要的也不觉得自己专注于修行有什么错可是他是不是需要分一些精力出去熟悉所拥有的各类法器的性质、建立更稳固的联系呢?
至少若是又出现山道上这样仓促的情形他的应对可是要从容太多。
但一个现实也摆在眼前:修行必须要全情投入。即使是他如此沉迷的现在精研《玄元根本气法》时也觉得时间过得飞快。一次打坐就是两三个时辰过去;在“心内虚空”做一个功课又要两三个时辰、再加上祭炼宝镜、修炼符法一天十二个时辰当真是过如飞梭让他恨不能把一天掰成两天用这种情况下他哪还有分心旁顾的精力?
他忽然明白为什么传说中那些极厉害的修士一次闭关就是十年八年甚至百十年的都很常见大概在那些人眼中时间只有更加紧迫吧。
现在他需要找到一个兼顾两边且又确保效率的方式……不是分心是兼顾!
就这样他从照神图这样一个“小”问题里跳出来然后马上又触碰到了一个“大”问题。同样是问题但余慈却从“小渔塘”里游进“大海”思考的深度和广度是完全两个层次。
时间在沉思中流逝余慈感觉到外面的天色变化将案几上的各类物件都收起来。早间宝光告诉他大约在这个点儿于舟有事和他商议余慈便准备往那边去。
余慈迈进于舟书房的时候于舟正把玩着一颗拳头大小的方印若有所思见他过来便将方印放在桌上挨着一枚玉简。
“观主。”余慈目光扫过随即招呼一声。
“坐。”
于舟和他语道论剑向来是不拘小节随意惯了的余慈也不客气坐在案边方凳上。
老道仔细观他面色良久方道:“你最近练得很苦但不要过火。一张一弛文武之道。修行把自己修得难过没有必要。”
老道显然也是误会了余慈因为照神铜鉴和钩索之事不好解释便瞒过了与南松子一战的事而当日幻阵遮掩得十分严实相隔十多里路道观中也无人发现。他只能含糊应一声心里尴尬之余也很是感激。
对这种事情于舟向来是点到为止也不唠叨径直说起正事:“天裂谷中两界甬道已经封住了。”
余慈他多日来勤于练功思维和时事一时对接不上怔了一下方笑道:“好事啊。”
“确实是好事另外谷内谷外搜杀妖魔之事也已临近尾声现在只是查缺补漏近段时间是不会再有大动作了。”
看余慈沉思老道稍顿又道:“宗门决定令各处弟子回返只在几个关键处留人看守。绝壁城有百万平民若有闪失便是生灵涂炭故而是极要紧的……”
余慈喔了一声:“那里有李师兄……”
“李佑那小子虽是一流的人才可还丹未成哪镇得住场面主要还是靠谢严谢师兄。”
于舟补充一句转而笑道:“不过李佑那小子已经向宗门去信说是定鼎枢机、结成还丹正在最要紧的时候申请调回山门闭关宗门请谢师兄确认无误已是允了。”
余慈听了也笑他不知李佑的请求中有几分真假但可以肯定的是那位活泼跳脱的师兄终于是解脱了。
老道还有话说:“如此绝壁城中便只剩下谢师兄一人。谢师兄的修为、剑术我都是极佩服的有他坐镇绝壁城妖魔宵小绝难作乱。不过坦白讲谢师兄性情孤僻又特立独行没有人在中间调和转圜以他的性子想必绝不耐烦和城中人打交道。为谨慎记如今李佑回山还要再派一人前去支应。”
余慈眨眨眼听懂了老道的意思。果然老道随后便道:“你有没有兴趣?”
“我?”
余慈连连摇头随后又笑:“不成的若我去了绝壁城白日府还不知要拿出什么脸色来。”
“那不是很有意思?”
老道笑吟吟的然而唇齿间流出的言辞却是好生寒冽:“若是金焕知道轻重自然最好若他一意孤行却需知道谢严谢师兄‘帮亲不帮理’的名声也不是白叫的。”
余慈愕然。
老道见他表情哑然笑道:“若你去了绝壁城你便是代表我离尘宗别人看你要有个变化你看自己也有转过弯来。在山门所在这断界山、天裂谷周边千万里方圆离尘宗就是天、是地、是主宰这是事实也不允许有任何人置疑它。若是没有这种气魄和决断宗门何以屹立于世数万年?”
这像是鼓动不过他也没有让余慈马上就做出决定:
“修行自然还是第一位的这要看你的打算。你如今正在一个极重要的关口上能一鼓作气突破自然最好迟恐失了锐气。要知道修行有时要在静寂中求在耐心中求但有时又要在纷乱中求在激变中求。我只是建议若你真觉得苦思冥想全无头绪不妨换一个情境或有所得。”
原来还是落脚到修行上这才是老道的最终目的。
余慈明白过来很郑重地回应会仔细考虑。
此时老道又提起另一件事:“至于我替你向千宝师弟询问《玄元根本气法》心得一事也有头绪了。关于修行他倒是有一个极好的窍门在此。”
“窍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