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荒十大城中无拓城是距离地面最近的。
像三连坞堡之类虽属于丰都城但与主城还有一段距离无拓城则是半部城池都在地只凭着禁制阵法抵挡黑暴的侵袭。环境相对恶劣但和丰都城以西那些醉生梦死的境况大不一样。
之所以如此细究起来大概是这里作为北荒沙盗最著名的集散地之一凭空多了几分凶悍之气连城池都是这般。
地城部分最高建筑乃是“盗天楼”其本身不算特别高不过七层但在满城低矮屋宇的衬托下就显得特别出众。
不是没人盖起过比盗天楼更高的建筑然而“冲撞”天夺宗核心标志的罪过在无拓城只有一个“死”字。
盗天楼此时正坐着十来个人修为最次的也是还丹中阶其中三个更有步虚修为。
其中又以夺心道人为尊。
作为天夺宗之主夺心道人近期烦心事儿不少黄泉秘府一役宗门受损不轻虽是夺了几件法器却成为和大椎堂、血报堂等反目的根源甚至宗门内也多有不谐。
不过山芋再烫也没扔出去的道理这就是天夺宗一贯的行事风格。
近期的局面也是不善魔门诸宗登高一呼北荒大小势力齐齐露出狰狞面目那些以往不显山不露水的家伙却似个个都有靠山在以后行事顾忌怕要更多。
还有那些整日里包裹着铁壳子里的同城邻居自去年湛水澄突然驾临他就有不祥的预感这段时间重器门颇多诡秘直到前日文英引着一位不得了的美人儿突然回来所有得到风声的人脑子不免大了一圈儿。
祸害了华严城还不够还要来祸害无拓城?
砰地一声打在栏杆夺心道人终于下定决心:“散了就按最糟糕的情况大伙儿都散了!”
与会诸人都不说话天夺宗成立虽只有千年可这种如沙盗般星散而复聚的事儿每过个百来年总有一回这是他们的生存之道。
只要进入黑暴范围那就是他们的天下。而若有谁在此期间动了他们的产业北荒数以十万计的沙盗会很乐意到无拓来一场狂欢。
既然习惯了大多数人并无异议只不过当下有一桩事很让人纠结。
夺心道人心中如明镜一般却有意略过只道:“这次还略有些不同宗门外面的架子先支着不用大动干戈惹人笑话你们各自离开就是等风头过了再说其他。”
他在宗门里还是颇具威仪的吩咐过了就有人应声起身离开。可这时候一个声音突然响起来:
“那些法器如何处理?”
声音像是一阵阴风吹过诸人心头带起的却是油煎似的感觉。还没出门的人都不愿走了回头看夺心道人的反应。
夺心道人则盯着说话之人面冰冷心中则是勃然大怒:斩义你做死!
但这也是心里想想罢了天夺宗三个步虚修士夺心道人、斩义、仇伍虽是以夺心道人修为最高又是宗主之尊但平日里还是要受到一定的掣肘其中主要就是来自于斩义。
尤其在夺心道人将仇伍定为下一任宗主人选之后更是如此。
二人的矛盾早已经表面化夺心道人也不怕让人知道阴森森回应:“斩义师弟有什么想法不妨说出来。”
“我哪有什么想法只不过这回在黄泉秘府得了好处我想着也该按照惯例给自家兄弟分润分润。宗主以前说时机不到如今各方注意力都扯得偏了也到出手的时候了。尤其是那玉盒……”
提到玉盒众人或站或坐如泥塑木雕一般。眼中却都是发亮:十七重天的法器啊别说他们就是长生真人也要侧目的。
斩义所说的玉盒来历比较奇特。
那是当初北荒修士抢入黄泉秘府时绝大部分人都被西南方向迸散的宝物洪流引去偏偏主事的仇伍使了个赌性一方面让手下去抢宝自己却是单独去往相反的东北方向并在那边的山顶宫殿之中得了这玉盒。
不说祭炼层次就讲当初得这玉盒的机缘:仇伍确认当时宫殿已在近期被人光顾过宫殿外甚至留下了战斗的痕迹。可这玉盒竟然藏在壁角处未被人发现相较于被搜检一空的殿堂实是幸运。
祭炼十七重天的法器在天夺宗这么一个中小型门派里完全就是传承重宝的级数价值无可估量。可惜事机不秘被人发现险些就被打杀在秘府中好不容易才逃回本宗修士群中趁乱拣回一条命。
若非如此这玉盒仇伍未必会拿出来。
坦白说夺心道人心中并不是那么实在。天夺宗本就多无法无天之辈能使这些人归拢到一个宗门形成合力靠的是宗门延续千年的严酷的宗门法度其中“分配”一环又最是重要。
黄泉秘府夺宝是宗门整体行动但宝物是仇伍得到他应记首功以其地位和修为真要不顾一切强行将宝物留下也不是不可以。只不过当初他重伤在身自知怀璧其罪这才将玉盒献给宗门。
夺心道人是凭借宗主之尊占了个便宜将宗门公器纳为己有。只要他一日在位名义就不违法度可在本质已经有些出格。然而这宝物实在太过重要他心中贪欲无论如何都压制不住自他开始祭炼便一发不可收拾。
想到这里夺心道人看了一眼仇伍。仇伍今天还没说话面无表情。
当年将仇伍内定为下任宗主人选也有种种算计但如今看来还是稳住了局面。
仇伍都不说只凭斩义一人还无法形成有效的冲击。夺心道人便淡淡应道:“斩义师弟说得极是那几件法器有几件不合用的这次就分别由你们带出去瞅一个恰当时机出手便是其余的就按宗门规矩办。”
不管什么规矩宗主的特权总还是有一些的他“公事公办”的态度让斩义无从下手只能恨恨而去。
会议散了各人都去找自家渠道散出无拓城夺心道人需要处理宗门事务是较迟一批出来的不过身为宗主他自有便利渠道神不知鬼不觉就到了千里开外冲入黑暴之中。
漫天黑沙如幕进入此间夺心道人便是长吁口气为保万全又低调地飞行了数千里这才停下。
行进中他有意选择方向停留的地方正好是一处飞甲妖龙的栖息地这种北荒出了名的凶物拥有全面碾压还丹初阶修士的战力可谓北荒一霸。此处栖停的这只长逾十丈堪比大型飞舟在飞甲妖龙中也算是巨型。
只是相较于步虚阶的夺心道人这凶物实在不够看的。源自本能的灵敏感应也让它发觉了这一点转瞬间全身鳞片都倒竖起来如刀戟林立。
黑沙风暴的声势蓦然激烈许多这是飞甲妖龙放出了它掀动沙暴的天赋能力以此为掩护然后掉头便走。
夺心道人嘿然一笑从袖中取出一个玉盒乍一打开便有血光放出穿透飞甲妖龙巨躯眨眼之间这头长及十丈重有千斤的庞然大物便急剧萎缩化为一具干尸被黑暴卷动不知飞到了哪里去。
“果然凌厉。”
见血光杀伤如此了得夺心道人心头大悦也不收起血光驭气飞动在黑暴中一路前飞不管什么凶兽猛禽吃血光一绕都是血干肉枯连魂魄都逃不掉。使得兴发玉盒中又有血光接连放出合计四道在他身外如蜘蛛长足又似妖魅血翼当者披靡。
直飞了近千里路夺心道人才心满意足停下身来。
此玉盒不愧是从黄泉秘府中得来的宝物开启则放出血光生灵触之则血干肉枯精气被夺。而祭炼层数每多一层便能多放出一道如今应该能放出十七道。
血光随使用者心意下飞卷通玄变化十分凌厉还能化为一片血雾弥盖十里方圆在其中效果等同于步虚法域当真是第一等的法器重宝。
经过一年多的祭炼夺心道人已经重新祭炼了四重天只是一直找不到机会测试如今发动果然非同凡响。
唯一的限制大约就是祭炼时需要大量生灵精血元气否则会拖累进度。
将玉盒在手中摩挲几下他不自觉露出笑容。
此宝威力卓著还在其次当年无归羽客有限几次出手便有放出血光的传说他也是在极偶然的情况下才得知这一消息。
按照仇伍得宝地点的描述说不定就是无归羽客身殒之地若能从中察知黄泉秘府的秘密甚至能打探出碧落通幽十二重天的下落!
理论没有丹诀不妨碍结丹;没有步虚术也能登临外域;没有度劫秘法照样能长生久视。
可那是对大宗大派各个良材高弟而言像他这样的出身纵然也是一宗之主这一辈子修到步虚阶已经是到了顶真人境界一步之差就是一辈子迈不过去的距离。
所以他必须有机缘玉盒就是他的机缘。只要能把握得住真人境界可期。
平时需要痛饮精血元气这倒是细枝末节了偌大的修行界杀个千儿万把人又算什么?
欲将玉盒放回袖中他动作忽地一停眉头皱起来。
稍停片刻他蓦地开口:“别人追来我都能接受可怎么是你?”
他声音不大但在呼啸的黑沙风暴中依然传出极远且字字清晰。
黑暴中无人回应夺心道人阴着脸袖中屈指一弹黑暴中骤起雷音砂石脱离了飓风的轨迹激烈溅射躲在里面的人便再也藏不住显露身形其人背着双手却同样是阴着面孔除此之外再不见情绪变化。
“见过宗主。”
“仇伍!”
看着那张熟悉又极陌生的脸夺心道人缓缓摇头:“这事儿老仇你做得不聪明。天夺宗早晚是你的……”
他没有明言确认仇伍的来意只因对方身的恶念根本就是全无遮掩。
仇伍忽地咧嘴一笑露出满口白牙。他形貌不算鲜明可这一笑便如同一头扑食前的猛兽凶戾之气横溢:“天夺宗算什么!”
夺心道人眉头又是一皱同时也在暗中搜索其余的反应。仅就个人实力而言仇伍虽也是步虚修士但比他还有一段难以抹平的差距不来则己若真要动手势必要请帮手。
可怎么一个不见?还是对方高明到连他也觉察不出了?
疑惑中他也信口应对:“你这话斩义可不爱听。若真如此当年你何必与他争拧?”
“斩义你是说他吗?”
仇伍一直放在背后的手提前掂着一颗犹自怒目圆睁的头颅。
夺心道人心头一激竟是不自觉打了个寒颤也在此时他敏锐地察觉到对方言语的异样:“你……你不是仇伍!”
话音未落对方人影已在大笑声中扑击来夺心道人瞋目喝一声“找死”正待发力却感到手中还握着玉盒心念一动盒盖开启当头四道血光飞落。
哧地一声长音对面身躯被血光连续穿透浑厚精血元气转瞬间被吸了个干净夺心道人直接就傻了眼下意识驱动血光当空一绞将其绞成碎末。
稀里糊涂的时候只看到那最后毁掉的头颅嘴唇启合依稀是道:“我也不知道自己是谁……”
随后头颅炸碎。
不妙!
夺心道人心头警钟尖鸣欲待放出护身手段手中玉盒蓦地一震当空四道血光吸纳了仇伍精血元气当空一分竟自然化出一道血光五道长虹收卷往玉盒中落下。
他祭炼玉盒已有一年多心神相系不免一呆也在此刻血光再分五变八、八变十……连续几次分化已有十七道血光倒卷而回却已不是朝向玉盒而是朝着他脸面刺来。
他本能想躲然而手中玉盒突似有千钧之力压得他身形一滞护体罡煞如一张薄纸般破开血光罩脸他大声惨叫起来。
黑暴如幕遮蔽视线再没有人能看到这一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