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笔趣阁 > 玄幻小说 > 问镜 > 种民 第六十章 流星击蝇 虚实幻境(下)
  无尽虚空翻叠而去云游风动仿佛当年成道长生逸兴思飞之时。

  那时他还有一些豪气一些雅气每每在击杀强敌之后神游万里遍览此界观其盛景通其微妙。

  只是随着年岁增长劫数临头他早已把那些闲情丢到记忆的角落里甚至已经毁灭在雷光电火之下。

  不想今日却又重现。

  这……不对!

  血府老祖猛打个激灵终于是反应过来:怎地不知不觉入了幻境?

  他大劫之下侥幸逃生然而心防脆弱是修行以来的最低谷最担不得这些幻境魔劫当即就是心神摆荡惧意横生。

  可眼前景致便如一个醒不过来的沉梦纵然心焦气躁偏偏挣扎难出。他就“看见”洗玉湖上水波潋滟又见古树水道曲折无尽心神如乘舟楫浮游其间所指所向却非他所能控制。

  血府老祖也是见多识广之人他知道除非是罗刹鬼王亲自出手否则万不可能将真幻神通相隔数百万里作用到他头上。

  也就是说眼前湖波水道不是什么凭空捏造的景致而是确有其境只不过让对面从实景中截取巧妙拼接拟化成他本人的视角逐一铺展开来。由此形成错觉如同身临其境。

  以真致幻化腐朽为神奇正如此类。

  血府老祖很想闭眼不看可只要赤霄咒杀印仍在那边就能够持续不断地将诸般影像传递过来构成这迷离幻境。

  当然他也可以主动解脱……可气机逆冲变动之下他已经濒临崩溃的形神是否还有承载的能力尚未可知。

  优柔寡断也是意志受损的表现。

  便在血府老祖纠结之时眼前水道骤然开阔一方池水铺开似为种莲之所然而其上残荷飘水枯叶凋落几近朽坏而池岸对面则是断壁残垣繁华销尽观之便有孤寂之感悲凉之意沁出心尖。

  血府老祖先是愣怔片刻既而忍不住怒气上头。

  竖子这是在嘲弄我吗?

  前后景致的安排布置处处都有深意在尤其此情此景垂暮朽亡之意弥漫其间岂不正是暗指他遭逢大劫随时可能毙命?

  心头像是有一把火在烧。

  血府老祖本不至于如此急躁但遭逢大劫之后虽是侥幸不死可形神重创半入魔境便如枯草泼油往往一念生如火星点了就着立成燎原之势。

  幸好前段时间他接下这笔生意的时候对面预付了一件镇压心魔的宝贝此时就嵌在他胸口上与他血脉相通一身气血都流经于此。此时感应到他心魔作当下就放出层层凉意安抚心境。

  借此宝物血府老祖勉强把心魔压制努力动起脑筋考虑如何从目前的困局中解脱。

  可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来眼前莲花池轰然动荡有一道无形的边界将池水分成两边。

  既曰“无形”何来边界?

  实是池中残荷顷刻之时盛衰开败迥然相异。

  从血府老祖的视角看在他左手边依旧是残花败叶凄冷零落。

  可在他右手边却有嫩嫩的绿色萌出来。

  绿意初如浮萍点缀于池面可也就是一两个呼吸的功夫翠绿的颜色已经团团铺开化为片片贴水荷叶有如翠盘在阳光照耀下莹莹光。

  便在翠盘掩映间有亭亭茎枝徐徐探出水面其顶端菡萏初绽刹那百十朵一圈圈铺开遍布池水荷叶之中其景令人目眩。

  这就像是戏法儿可血府老祖已经看得呆了。

  戏法人人会变可怎么变到人的心坎儿里却是一门大学问。

  他知道这一切都是实景不存什么虚假幻术也就是说余慈是运用了独特的法门使一池荷花半生半亡。

  对其他人来讲最多说一声玄奇可在已经卡在生死劫关上无论进退都是死路的血府老祖来说余慈分明是在暗示着什么。

  竖子你这伎俩、你这伎俩……

  血府老祖想大声怒斥可一方面他的声音不可能传导至此;另一方面他突然现自己心里头突然被某种情绪充斥满满实实堵得他连愤怒的意念都不出来。

  也在此时池上荷花又生变化。

  生机郁勃的半池荷花却是齐齐凋零刹那间重归寂灭;

  而另半池残花败叶却是重复了另半边的萌奇景绿叶红花婷婷水间几如幻梦。

  也就是几个呼吸的功夫花谢花开连番掉转。

  血府老祖明白这是对方以近乎华丽的手段演示生死妙化之机

  生与死……不正是他如今最最纠结之处吗?

  他一时心神动摇那半顷水面一池荷花深深地烙在他记忆里又似在他心中荡漾。

  恍恍惚惚血府老祖神思迷离等再回神之际哪还有什么水池、荷花眼前回归了他那血光秽气流转的洞府他仍然盘坐在法坛之上周围灵幡招展千百弟子、傀儡、阴物等尖声念咒。

  余慈主动中断了信息的输送把他从“真实幻境”中解放出来。

  可血府老祖心里面却颇不是滋味儿。以前这是他赖以成就力量之源如今他怎么就觉得其中污秽臭气腐朽破败居于其间成就的法门便是转世投胎真的就能勘破胎迷重登仙路?

  一念乍起他忽地全身抖颤青森森的火光从心窍中迸出来烧遍全身。

  他出了嘶哑的嚎叫心中又慌又怒但不管怎样都是迟了!

  大劫当头之下焉有动摇的余地?

  天劫如刀心魔如斧刀斧加身只一刹那便将他转世重修的可能性再伐去三成。

  这一刻血府老祖脑子里的某根弦崩断了!

  他再也保持不住宗师心境已经到了某种临界点的情绪骤然崩溃。

  他重重捶击身下法坛愤怒、恐惧、悔恨等等情绪如大江之水轰然冲开了重重堤坝;又如燎原之火转瞬蔓延到千山万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