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笔趣阁 > 玄幻小说 > 问镜 > 种民 第七十七章 初次登临 死星灵障
  按照薛平治的说法夏夫人怕是在三十年前就早早布局了如此做法难道就是要薛平治在三十年后的碧霄清谈给她出一把力?

  不客气地讲薛平治已经不再是当年的“薛娘娘”了基业已毁修为受限虽然还是第一流的炼丹宗师对夏夫人而言却并非是不可替代的人物。

  可问题在于提起薛平治很多人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罗刹鬼王。

  谁都知道薛平治与罗刹鬼王的仇怨不共戴天如果要对付那位薛平治就是天然的盟友是最容易摆弄的枪头子!

  不说别的就是站在薛平治的角度夏夫人不需要说什么甚至不需要做什么暗示只是长年累月的交往都可能引导出这一结论……

  仇恨的推动力和诱惑力是很可怕的。

  类似的想法余慈没有说出来。

  薛平治应该也有相应的准备毕竟像余慈这般光明正大和罗刹鬼王放对的天底下未必能找出十指之数。

  其余人等任是哪个也难以坦然谈及复仇神主的话题;任是哪个也不会早早明确立场。

  这就好比刚刚余慈回避直接表态夏夫人仅微笑以对——都是一样的道理。

  此时骆玉娘入厅为二人续茶见气氛微妙罕见地在薛平治面前主动开口:

  “再聊下去天都要亮了天君不是还要为师尊诊治吗?”

  余慈自知她心意也是一笑:“正该如此……”

  “稍待!”

  余慈微怔只见薛平治长身而起:“若要诊治此间却是不成。”

  骆玉娘先一步反应过来:“是弟子想岔了现在就去启动阵势。”

  她还担心余慈不明白进一步解释道:“师尊长年以天君所赠的‘熔炉牌’镇压七情心绪一旦放开总有些麻烦事先要做些准备。”

  余慈正点头的时候薛平治却又道:“阵势也非万全……我与道友出去找个合适的地方如何?”

  显然薛平治另有打算余慈又怎会拒绝?

  “就由元君安排吧……去哪儿?”

  “刚刚夏夫人不是还请道友前往视察一番吗我们就去那里好了。”

  “呃死星?”

  余慈不明白为什么要转移到那里去可既然已经答应就没有反悔的道理。

  薛平治也是说了便做的性子当下便起了身邀余慈同往只让骆玉娘留守。

  余慈苦笑和骆玉娘交换个眼色随薛平治离开。

  二人脚程都快不过就是一时三刻他们已经离开“三元秘阵”覆盖的范围也就等于离开了洗玉湖。

  一出秘阵长时间受压制的神意当即放开如开闸泄洪似的咆哮而出。

  余慈通晓神意跳变之术一觉不对本能地就是连续几个跳变通过不同的天地法则介质化消了冲击神意扩展开来便如云卷云舒无声无息没有丝毫烟火气。

  倒是薛平治身外呈郁郁雷音控制力有所不及。

  余慈眉头皱了皱放在大劫法宗师这个层次本是不应该的

  显然薛平治这些年纵然有“熔炉心法”护身压制“七情倒错”的问题可根子仍没有解决以至于影响到了神意运化让余慈对她如今能保存有几分战力颇是存疑联手的期待都低落了些。

  不是他市侩而面对罗刹鬼王那样的大能别的都可以将就唯有在神意修为、情绪意志方面绝不能有丝毫马虎否则找一个瞬间就被抹杀的盟友有意义吗?

  薛平治容色平静没有因为刚刚的缺失以及余慈的注目而有太明显的反应说明她是有准备的。

  具体如何还是要看诊疗的情况。

  话又说回来作为上清一脉余慈现在也够丢人的他竟然还没有薛平治更清楚死星的入口在何处只能是由薛平治领着一路前行。

  往西北方向飞遁三千余里余慈自然散的神意感应终于是锁定了目标。

  此时天色已经放亮计算下来从薛平治位于洗玉湖中段的居所路上大约花了小半个时辰且他们并没有刻意提。

  如果将起点设立靠近洗玉湖北岸的洪崖城再全力赶路的话时间还要缩短真的是非常便利。

  余慈一边感应一边听薛平治介绍死星虚空甬道当前的情况。

  甬道安置在一座6上的废弃矿区中较当年上清宗时有了数百里的偏移就是这数百里显出真界虚空结构在天地大劫中的变化里面的玄妙就是余慈这样精通虚空神通的也难准确阐释。

  不能忽视的是任何一个虚空甬道对于真界的结构和天地法则都会构成威胁远的不说北荒上空永沦之地和真界碰撞造成了怎样的后果可都还摆在眼前呢。

  在现该条甬道的第一时间洗玉盟便在这里也设下了禁制并安排人看守也是应有之义。

  至于清晰可见的收取“过路费”的情况则是另一个层面。

  “人还真不少……”

  余慈有些意外耳闻是一回事儿目见则是另一回事儿。就他所见这一片本该是荒芜的废矿区内竟然有过四十名以上的步虚、长生中人在洗玉盟守卫的指引下依次登记并缴纳路费税金秩序井然。

  这还是他看到的之前那些已经通过的又有多少?

  当然看到他过来过路费什么的此地的护卫是绝不敢凑上来讨要的非但不敢讨要还要过来解释。

  洗玉盟内部信息传递最为迅此时此刻一切相关的、要害的区域其负责人手中都有余慈的留影。

  此地的负责人就在心中叫一声苦却不得不飞上来和余慈打招呼。

  “渊虚天君在上请受在小人一拜。”

  来人倒是好大礼若不是飞起半空恐怕就真要跪拜下去了。

  余慈扫他一眼见此人也就是步虚境界长脸略瘦一脸的精明与眼下挤出来的讨好笑容凑在一起倒是个典型的商人模样。

  对这样的家伙谄媚也好、市侩也罢都是最好的保护色。

  一般而言有身份的强者都懒得与这种人计较。

  “小人杨德是盟里安排下来的临时看守也算是提前给您老人家站一班岗……说起来小人的姑母当年曾在上清宗谢康令谢真人座下为婢如今能再给您老人家效力真是天大的机缘、天大的福份。”

  这杨德倒是什么都敢说也能套近乎。

  余慈本不愿和这人多说话但听到有这么层关系也是一奇点点头:“你来见过平治元君。”

  杨德当即就是一惊:“唉哟是薛娘娘……恕小人有眼无珠娘娘近些年深居简出丹药是越地珍贵了可小的也无缘得睹仙颜万望恕罪。”

  余慈确认了此人拍马屁的功夫着实一流。

  更出乎他意料的是素来高傲的薛平治倒是和杨德说起了话:

  “谢康令座下有‘风雨如晦’四婢你姑母是哪个?”

  杨德闻言脸上都要出光来:“娘娘明鉴小人的姑母正是单名一个‘如’字。当年上清遭劫姑母亦殒身于其间我们程家上下都是憾恨不已如今再睹天君神威小人、小人……”

  余慈眼看杨德说哭便哭当即愕然。

  薛平治回眸见余慈神情便知他不了解其中关系便点醒道:“谢康令天纵之资尽得朱太乙真传惜乎早逝;然而天君还要胜过于他。若朱太乙泉下有知得知传人如此必然欣慰。”

  余慈这才知道原来那谢康令竟然是朱老先生的弟子。

  这可当真不是外人了!

  虽不知那位师兄是何等模样但从当前情形也可知之一二:

  背靠上清宗能够天下知名并不算难;可连座下的婢女都能入得薛平治的法眼可是当真了不起。

  余慈一声长叹窥一斑而知全豹上清魔劫不知毁了多少绝代英才!

  此时他再看杨德时眼光自然不同标准也不一样。

  上上下下再打量一番意外现此人虽是有些软骨头可一身根基却也扎实稳固且是玄门正宗路数若没有什么特殊机缘其谄媚的外表下心志之坚恐怕还要过大多数人。

  想到上清宗如今人才凋零余慈不免起了心思:

  “你如今是拜在何人门下?”

  杨德这等人物听话听音最是机敏不过。闻得此言身子猛地一颤心头涌起狂喜的情绪双膝一软直接就跪在虚空中:

  “天君明鉴小人所在的杨家本是独立的家族自立家后绵延近两劫时光一贯都将家中血脉拜入上清、四明两宗的。”

  其实这话答非所问但大概的意思余慈还是听明白了。

  “你如今没有师门?”

  杨德这下当真是涕泗横流:“小人虽是生于上清魔劫之中然而自出生后便做着拜入上清宗的准备自小修炼的都是上清一脉的气法、丹诀。后来虽是屡遭变故却也没有另拜师门只是挂靠于三希堂做一些小本买卖如今薄有产业便从主家分出来在洗玉盟内争了个‘盛阶’的待遇……”

  北地三湖区域确实有一部分世家族裔背靠大宗成为附庸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杨德所在的家族或许就是其中一个。只不过能够同时和上清、四明两宗打好关系其族内修士连三希堂都能挂上这个家族应该也不简单。

  杨德的心思完全没有任何遮掩而若此人所言属实还真的有点儿培养价值。

  余慈当然不会立刻表态。

  如今他已经明白洗玉盟内的种种隐性关系是多么复杂而严密。那就像是森林中交织错杂在一起的枝叶、藤蔓和蛛网只要往前走伐开了一处就有另一处在等着有时回过头去便现那些混乱的枝蔓重又生长出来遮蔽了路径。

  杨德这样的小人物竟然能够在这里负责且正好与上清宗有关联里面若没有个弯弯绕绕鬼都不信。

  往好处想这是一种避嫌或示好;说明洗玉盟是用上清宗的人管上清宗的地。

  可往坏处想这也可算是“埋钉子”不是指杨德此人的心绪变化瞒不过他那就是背后的杨家了……

  最终余慈只是对杨德说一句“好好做事”便和薛平治往虚空甬道处行去。

  杨德初时有些失落但很快又振奋起来他飞下去便看到手下那些骄兵悍将也好、排队登记的修士也好看向他的目光分明是起了变化。

  他嘿嘿一笑也不理会抹去涕泪的痕迹亮起嗓子指挥手下们做事。

  至于其他人怎么想、怎么做也懒得去理会。

  很快“渊虚天君通过死星甬道进入外域”之类的消息便像是四处乱飞的鸟儿传遍了洗玉湖内外。

  后面生的事情余慈和薛平治都不会在乎余慈倒是对杨德所在的“杨家”有点儿好奇便问起来。

  薛平治还真的知道:“卢北杨氏确实是北地知名大族。那个杨德所言均是不虚其族中也有一位强人当前很是有名道友应该知道。”

  “哪位?”

  “四明宗当代宗主杨朱。”

  余慈果然知道以前还照过几次面却没有深入地打过交道。

  “不过杨氏开枝散叶嫡庶分立据说杨朱和主家并不怎么亲近但杨氏一门在四明宗的根基也算是立下了就和当年在上清宗一样。”

  说话间两人已经进入了虚空甬道的入口。甬道经过一番修饰与某个矿洞重合两人在周围修士谨慎、敬畏、好奇的眼神下一步迈入。

  对余慈来说似熟悉又陌生的感觉扑上身来。

  余慈曾经有过进入虚空甬道的经验那是在东华虚空濒临破灭时进入到黄泉夫人仿制的碧落天阙中;

  他也曾有过“九天外域”的经验那要更早是他在剑园时由刑天护送一次短暂的穿行。

  至于进入星轨移宫归垣的种种体验就算不得太真实了。

  余慈也想过正式登临外域的情形——也许会和几个朋友、同道一起穿过九天罡风、穿过碧落天域经过漫长的旅程在和万千域外天魔的搏杀中进入到那片神秘而凶险的区域。

  他却从没有想过第一次严格意义上的登临竟是在这种情况下。

  虚空甬道的“长度”要比东华虚空那次短得多也就是眨两次眼的功夫又或者说常规意义上的“时间”进入了某种特殊的状态。

  余慈正体味着便陡地踏入了一片虚无。

  幽暗却又明亮的世界已经在他眼前铺开了。

  所谓的“幽暗”是整个世界的底色里面满蕴着危机。

  虚空神通自运作隔离外界恶劣的环境自成一域。

  但这番作为没有遮蔽任何光线使得浑茫太虚之中亿万颗闪耀的星辰尽都落入他的眼底。

  刹那间之前因为洗玉盟的深沉暗流而有些紧的心口便被这无尽的星光撑得爆裂开来!

  余慈深深吸气——其实他呼吸的依旧是他自辟天地中的空气但这并不妨碍他骤然舒阔的心胸将这璀璨的光芒尽可能地吸纳进来。

  薛平治本待再往前去看到余慈目前的状态有点儿奇怪但很快就醒悟:

  “第一次来?”

  “是啊……算是第一次。”

  如今余慈已绝不会遮掩自己的心情他甚至张开手臂想要对那璀璨的星光来个拥抱但最终还是无穷尽的星辰“拥抱”了他。

  唯一可惜的是这个“拥抱”过于冰冷和空洞只让人感觉到极致的宏阔与缈小。

  正是在这种感觉下余慈从“初至贵地”的兴奋中拔出身来恢复了冷静。

  薛平治正对他微笑在这里似乎女修的性情要更放得开……

  不是似乎余慈确认情绪的流动变化远比在真界时来得明显。

  薛平治与他视线相交又是抿唇一笑:“虽说各个门阀大宗都有一些人借宗门资源跳过到域外汲纳至粹玄真的步骤直趋长生。但大都是些专精于炼丹、制器的人物另外就是二世祖了。像道友这样的可当真少见。”

  “哈也是机缘巧合……”

  余慈自知他跳过至粹玄真的阶段到达如今的境界实是天垣本命金符本身就有直抵长生之妙其修行过程中也开出了汲纳玄真的秘术。

  更重要是在东华山多重虚空扭曲之地十余载复杂的虚空环境里部分也与域外相接与那些凭借玄真凝虚丹等手段进阶、以至根基虚浮的修士还有些不同。

  两人也没有在这件事上浪费精力余慈环目四顾外域星空实在太过广大视线范围内星光错乱竟看不清死星在何处。

  若被人知道免不了又是一番嘲笑。

  薛平治没再笑他当先引路并予说明:“当年上清鼎盛之时我倒也是来过几次。死星本身不光其主体结构材质是一种吸光的金属故而难以目见上清宗依托星体做出了一个防御阵势名曰‘轻纱灵障’以抵御天魔及域外凶恶生灵。倒是比‘死星’本身好看多了。”

  顿了顿薛平治摇头有些难以索解:“这些朱太乙和后圣大人不曾对道友说起过?”

  余慈打了个哈哈看薛平治素手前引无形波动扫过一层半透明的薄壁便在数十里外呈现出来但后面还是一片空无。

  余慈大概看出这应该是利用明暗对比做出的幻阵内里如何就不得而知了。

  薛平治并没有继续力这只算是打个招呼让封禁内的修士知道有人来以便做出反应。

  不多时在两人感应中星空中便开启了一道门户无法目见只能以神意感应。两人一起进入感觉像是穿过了一层水体紧接着眼前的色彩瞬间变得丰富起来。

  这是死星?余慈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形容。

  进入禁制之内他先看到的不是什么死星、活星而是一层层禁制的灵光就像是轻纱薄幔一般由无形的“支架”撑起形成圆笼似的结构。

  每一层“纱幔”之上总会点缀着大大小小的“挂饰”远远看去就像是屋檐下的燕巢非常独特。

  据薛平治讲那是前来外域修行的修士所居同时也是“轻纱灵障”能量的提供者。

  “最外‘纱幔’的直径要过千里下面还有十一层不过看样子能撑起来的只有两三层。比全盛期差了不知多少。”

  身在域外人们的警惕心必然极强见又有人来那些已经“安居”在纱幔燕巢中的修士们纷纷冒头。

  他们之间信息传递得倒快大概也是明白了余、薛二人的身份知道是惹不起的大高手有些缩回去还有的想靠上来套套近乎。只不过余、薛二人身外强横的灵压实在不是太和善的样子一时半会儿还没人上前。

  余慈神意舒展在灵障内外打了个转儿现此地大部分是步虚修士长生真人很少。

  值得一提的是这些人投射过来的视线都比较复杂。

  薛平治在旁低声道:“死星附近主要是步虚修士长居于此这些人需要一个稳定安全的环境来修行。至于长生真人更多是要历炼和冒险只是把这里当一个中转罢了。”

  正说着后面虚空中已经接二连三地闪现人影正是那些刚做完登记缴纳了“过路费”的修士们。

  看到余、薛二人的背影他们很自觉地绕行不过也总有视线飘过来。

  余慈能够感觉到这些人视线中内蕴的意味儿和已经“定居”在灵障内外的修士们几乎没有任何差别。

  他轻“嘿”了一声在这域外星空中情绪神通照样好使他的心湖便如一面镜子将一干人等微妙的心绪尽都倒映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