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氏煜朝五行缺土、少水、无木为得国祚圆满故于皇城里修建央土、太清、灵樨两宫一阁。央土者意“中央之土”;太清者指“太上清明”;灵樨者喻“灵犀一点”。
龙盘十七代帝业八百载两宫一阁中除了央土宫始终作为群臣辅佐皇帝统摄天下的中枢重畿另外一宫一阁的用处都多有变迁。
例如灵樨阁曾是睿宗白昰(煜朝第四位皇帝)的青词殿于是睿宗一朝四十年文华盛于楚风风流可传千古。而到了武帝白曌君临天下则把灵樨阁改作讲武堂那些如流星般璀璨的帝国将星们只要朝着沙排地图上灵犀一指大煜的铁骑便可踏遍八方。而此时的灵樨阁却是作为年幼皇子龙孙的启蒙太学也许是期望阁中积聚千年的文神武运能使白氏后辈风姿卓然吧!
太清宫则既做过明君的黄金台也当过昏君的藏娇屋如今的熙裕朝歌舞升平太清宫也就成了皇家飨宴之所。其实太清宫后便是晚晴园园内不但奇木珍株荟萃而且有一汪碧波大水若是白日阴雨绵绵傍晚云散天晴便能望见一道长虹架于湖水之上晚晴晚晴撑伞游园多盼晚晴天啊!
秋日翼都干燥少雨也就少了盼“晚晴”的意趣不过现在正于太清宫里赴宴的孟一苇却真心觉得有些晚了。明烛熄了两盏漏壶升了三寸已是二更天。惜朝和铃儿可要知晓天凉早早回屋便好!不过此时酒席已经撤下换上了红泥小炉煮沸的香茶晚宴也是临近尾声一苇微微放心。
可是他感觉对面的岛国公主小丫头从刚才文比结束后便一直盯着自己看怪有些不自在。
文武双比两负一平琼子公主却没什么沮丧懊恼特别是听说应邀文比的盲眼青年竟是书院的新晋夫子更露出了理所当然的神情。那可是书院啊是一座建在中土翼都却名扬四海的学府也是她和弟弟万里而来渴望求学的所在!书院夫子不将是自己的师长吗?看见眼盲夫子施展非凡手段琼子对那座神仙书院更加向往了。
不过想是出于小女儿复杂的小心思或是小公主简单的小骄傲琼子有三个问题想请教请教刚在对面落座的书院小夫子。
“琼子在家乡时便时常听闻煜朝国都里有座青瓦白墙的书院里面多是高来高去的神仙自是心驰神往。今晚先是听闻曹夫子的兵法大道后是眼观孟夫子的文武精妙特别是孟夫子不过比我大上几岁便贵为书院师长琼子心中更是钦仰。不知可否同意琼子将心里的些许疑难问上三问以期孟夫子教授一番!”菅原琼子话说得极为大气更清楚道出了矛头所指。
曹老夫子嘴角上翘揶揄道“孟小子嘿嘿再接招吧!”
孟一苇无可奈何只能说好。
“我与弟弟身在异域虽然煜朝物华天宝但还是总会想起故乡秋叶原上乱离的秋草。这第一问琼子便问‘离别’。”
“离别只是为了相逢。若无离别之苦便无相逢之甜。世间事情总是两两伴生譬如那黑夜与白昼花开和花落。离别与相逢有其一才会有其二去时长亭古道话离别归来洒水掸尘说风雨。离别好话不过是‘君莫忘’、‘早归乡’。风雨却难说毕竟旅途中若未经风雨又怎捏造的出呢?我如此讲你可明白?”首问之下孟小夫子答得很是利落。
菅原琼子微微颌首致礼“多谢夫子劝慰琼子不会再做那思乡拭泪的小女儿啦!”听对面的小夫子一语道尽自己心思琼子对下面两问更是期待。
“夫子听好我第二问‘嫁娶’!”琼子来煜朝其实不只是明面上说得倾慕中土文化而是有更为紧要的任务。不周岛盟实则想同煜朝修和亲之举煜朝也觉得这是入主星海航道的契机于是便有了今晚的太清家宴可不就是让白氏少年同岛国公主见个面。只是除了琼子心中幽怨其他人多半还不知晓。
“嗯?”没想到对面的温婉女子居然当众问起这个孟小夫子微微沉思道“这婚姻之事呵呵我也未曾经历过自不敢多言。不过有些舶来言论倒是可以与你分享一下。先是有位老和尚说婚姻就是‘披红挂绿骑白马柴米油盐酱醋茶’这倒也贴切!后来有位女书生讲‘结姻利于长治’就是说男婚女嫁之后‘成家立业子嗣绵延’成为二人乃至双方亲族需要长久经营的要事按那位女先生的话讲‘此为安定亦为牵绊’嫁娶组小家小家成大国人得了安定缚了牵绊才心不思变如此便可利于长治。”
“这便是小夫子在孚瑞阁讲授的民治之法吗?果真有些意思!”二皇子白千祁细细咂摸其中道理。
琼子公主对此回答却不甚满意急问道:“婚配嫁娶不是应该两情相悦么?”
孟小夫子哑然失笑“姻缘可不同于姻亲姻缘或许涉及儿女之情无非你情我愿、你有情我无愿、你有愿我无情你无情我无愿是两人之事缘分而已。但婚姻却是家事族事甚至国事世人多想姻缘成就姻亲双好之事固然有但可遇不可求啊!”
听完孟一苇的‘寡性’之谈对面的菅原琼子和隔席的白七月两位公主的俏脸都有些暗淡。不过还是菅原琼子心志坚决一些苦涩一闪而过便提出第三问。
“请小夫子再讲‘生死’!”
“生死啊!”孟一苇忽然有些出神眼前是飘飞的纱幔里被风吹乱的诗书扉页父亲正在饮酒高歌倏尔变作了白素装点的灵堂大大的“奠”字在风雨摇曳的烛火中忽隐忽现又想到刚才木雕的鲤鱼凌空跃起的壮美公子嘴边吐出了记忆深处模糊的诗句
“生应如夏花般绚烂死当若秋叶之静美。”
此语一出满堂皆静偶尔听到宾客反复吟诵的呢喃。
众人出神之际孟一苇突然抬头睁眼望向九阶龙壁之上目光越过扶额小憩的帝尊欲找寻那习红衣可是座位却已经空了。这时藏于偏殿的帝后只能在冷面老妪的搀扶下偷偷瞟了一眼茫然四顾的瞎眼公子勉力咽下泪水。
“盛宴至此散了吧!”熙裕帝此时却放下扶额右手挥了挥袍袖。
于是太清夜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