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第二日一早。
张荣方收拾行礼,重新将之前买的药材用一个大麻袋撞上,拖着放到房间地上。
换身衣服,他开门走出去。
门外董大方在走廊边的晾衣绳上晾衣服,看到他,张口想说什么,但又还是忍住了,没多说。
拖着行礼沿着走廊,张荣方正好碰上今天轮值的小队伍。
队伍里徐明玉和李复花都在,两人跟着一名瘦高道人正在巡查。
看到他出来,李复花微微愕然。
“张师兄,你这是?”
“因为点事,被师傅赶了。现在已经不算修行弟子了。”张荣方也没什么好隐瞒的,直说了。
“这”李复花还想说什么,但一旁的徐明玉轻轻捏了捏她胳膊,冲她摇摇头。
“走了。以后有缘再见。”张荣方没再多说。提着大包东西,在两人的注视下,离开这片区域。
他没有回杂役弟子所住之地,而是直接朝着山门方向走去。
清和宫并非禁闭之所,想上山下山,没人会阻拦。
但若是不经允许下山离开,山上是会取消道籍的。而如今的山下,道人们回去后,若是回家,没了道籍,家中还要被抓男丁服兵役。
所以下山回家,不一定能过得好。
若是不回家,大灵对于各行各业有着严格规定,大部分行业都必须子承父业,代代做下去,不允许轻易改换。
如工匠,就必须代代做工匠。制衣就必须代代做制衣。
而这些行业,也不允许随意进入,需要前往官府申请。
所以普通人能选择的,范围很少。
大概率只能打黑工。
但不管怎么说,张荣方心中下了决定,提着药材行礼包,一路穿过弟子住宿区,越过两座配殿。
灵官殿,财神殿两处,依旧诵经声声,香客连续,莫名透着道门的平和无为。
张荣方没有多看,顺着配殿侧面的道路,继续往前。
然后是玄心殿主殿。
红墙黄瓦的大殿前,是一片宽阔场地。
场地上放有一硕大香炉,大量的粗大线香在里面袅袅生烟。
一锦衣老者,正和殿主站在一人多高的香炉边,小声闲聊。
张荣方继续往前,穿过拱门,便是迎松殿,贵人们便在这里登记,然后被分开引流。
此时清晨香客已经来了不少。
张荣方逆着香客一路往下,很快又到了升仙桥处。
升仙桥再往前,便是山门所在。
“荣方师弟?”忽地一男子呼声,从侧面传来。
张荣方循声望去,见张新泰面露诧异,朝着他这里往看来。
张新泰似乎正在引领一香客,见到张荣方提着行李下山,感觉神色不对,这才出声叫住。
他转头和那香客小声说了几句,后者了解的点头,自己往山上去了。
处理好后,张新泰朝这边过来。
“荣方师弟,你这是?”
张荣方叹息一声:“师兄不是已经看到了么?准备下山。”
“下山?出了什么事?有什么事要办么?”张新泰还以为是下山做什么任务。
“此事说了恐怕师兄也不信。”
“你说了便是,我自有判断。”张新泰正色道。
当下,张荣方也将自己这段时间的遭遇,仔细给对方说了。
除开他自己武功方面没提,其余都没什么隐瞒。
一开始张新泰便有些皱眉,听着听着,他眉头也越皱越深。
在听到昨晚发生的事后,特别是萧榕将他逐出师门时。
他一手猛地往下一挥,带出一股破空气流。
“岂有此理!你三番两次挺身相助,结果这也怀疑那也怀疑!这萧榕老头当真不识好人心!”
“事已至此,我也懒得多言,就此离去便是。”张荣方叹道。
就算下山可能会很苦,但总不至于逼死人。
有属性点加持,他只要运气不差,当个山匪也能自由自在。
只是前身的姐姐才找到自己,自己一走,以后恐怕再难见面了。
“不行!你不能走!”忽然张新泰一把抓住他胳膊。
“你走了,岂不是让那萧榕老头,更认为你有问题!?”
他一番话说出,也是让张荣方一愣。
他自然是知道这点,只是张新泰的态度,让他意想不到。
“可我留下也只是当个杂役,他人是为家中占道籍,但我如今家中早已无人,唯一一个姐姐也不知所踪。要这道籍又有何用?”
张荣方摇头。
“若就此下山,你日后再想上山,可就太难了。”张新泰诚恳道,“你现在下山,道籍上绝对会被打成驱逐,会留下劣迹。日后集贤院有了记录,你无论去什么地方,道门都不会接纳。”
“可是”张荣方还想说什么。
“你随我来!萧榕老头有眼无珠,他越是如此,你越是要留下,让他看清事实!”
张新泰抓着张荣方手,一路往回。
两人没有顺着主道一路走,而是从右侧一巷道进去。
一路加速,很快来到尚德园附近的一阁楼。
阁楼红墙黑瓦,高有三层,整体呈方形,在大门前挂了一副字。
‘岭外音书断,经冬复历春。’
‘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
“这是我师父刚来到清和宫时,写下的一首诗,是前朝遗留,非师父所创。”张新泰简单介绍道。
“好字。”张荣方虽然不怎么懂,但那字行云流水,工整匀称,站立端正有力,就算是外行人也能看出美感。
“师父就喜欢这些风格的诗词,反倒是对现在流行的曲和杂剧,不怎么感兴趣。”张新泰道。
“你先在此暂候,我去通报一声。”
“师兄请便。”
张新泰点点头,快步推门而入,像进自己家一样,走进阁楼。
没等多久,他又出了来,抓住张荣方便往里走。
“我师父和萧榕老头是多年的老对头,一会儿你多说说那萧榕的坏话,保管有效。”
他小声提醒。
“这”张荣方还不知道要做什么,便被拉着走进门。
门内摆设和萧榕的阁楼完全不同,风格迥异。
萧榕起居最重自由,每一样东西都放在他喜欢的位置,最方便的位置。
所以他的住处颇显散乱。
而眼前这阁楼则不同。
书桌椅凳,刀棍佩剑,灯座水壶,无不规规矩矩的摆放整齐。
一进门,张荣方便感觉略微有些约束。
阁楼一楼大厅,地上蒲团正盘坐着一鹤发老道。
老道双目微眯,盯着张新泰,冷声道。
“你小子把萧榕赶出门的弟子带到我这里来,想干什么?”
“是觉得我张轩就值得收破烂?就要比他萧榕差上一截?”
听到破烂一说,张荣方眉头一蹙,心中不快就要说话。
但张新泰却是在一旁笑着发话了。
“师傅不知实情,若荣方师弟真是那般垃圾,弟子又怎么会拉着到您这里来?”
他又道:“全是那萧榕识人不明,有眼无珠,平白将好良玉看做破瓦砾。”
“那你小子想做什么?”老道张轩眼珠一转,瞪着张新泰。
“师傅,若是之后那萧榕查清,发现荣方师弟真的是被冤枉的,还是帮了他女儿的功臣,却因此被他赶出山门。”
“到那时,我们带着荣方师弟上门去,当着他萧榕的面,大大嘲笑他一番。
还能当着整个清和宫的面,让所有人都知道,他萧榕不如您!如此,岂不是可以气得他吐血?”
“这个倒是”老道摸着下巴,明显动心了。
“多谢两位师长,只是若只是为此意气之争,并无必要”张荣方抱拳出声道。
他继续道:“弟子如今并无留下之意,只能万分感谢两位好意了。”
他去意已决,这地方留下也没什么前途,还不如下山闯一闯。
当即,他转身便想走。
“慢着!”老道张轩忽地出声。两只凹陷的眼睛,盯着张荣方上下打量。
“呵,有点脾气。”
然后,他又看向一旁的张新泰。
“我有点信你之前所说了。就这么下山,道籍肯定要丢,如今的大灵是什么样,谁不知道,更何况他一个蛮族儒户,如此,他还敢说走就走,看来是真有骨气。”
“这么看来,那萧榕当真有眼无珠。你这个徒弟,我收了!”老道站起身,音调拔高。
“???”张荣方一脸茫然。转过身看向对方。
“是不是很惊讶?”老道笑了,“我就喜欢看别人嘴壳子掉了还出不了声的样子。你想走,我张轩偏不让你走!”
“这法师您这不是”张荣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怎么?你这是瞧不起我?觉得我张轩比不过那萧榕?”老道顿时变脸。
“不是这收徒是大事,您就这么张口一说”张荣方无言以对。
“你放心,我和萧榕同级,都是传功度师。他没脑子,不代表我也一样。”张轩老道又笑了起来。
“你放心,好好在我这儿待着,等以后让那萧榕好好看看,看看他有多瞎!”
“还不赶紧叫师傅。”一旁张新泰不知道何时,站到张荣方身后,使劲推了推他。
张荣方无奈,只能跪地,三叩。半推半就认下师傅。
“你放心,拜我为师,吃不了亏。”张轩老道笑起来。“别看萧榕那老不死成天装模作样,真打起来,老子让他两只手!”
“就他那歪巴裂枣收的一堆废物,和我儿相比,让他一手一脚!”
“额一手一脚还是算了”张新泰在一旁有点尴尬。
这老爹兼师傅,性格古怪,又倔,还喜欢吹牛。
但他唯一有点的好处,就是看人极准。
有他过了眼,看来张荣方真的是被萧榕冤枉了。
“师傅您对我什么都不了解,就这么收了?”张荣方起身后,还是有点难以接受。
这师徒关系,在这个时代可不是什么小事。
徒弟固然要孝顺师傅如父母,师傅也必须各方面帮助培养弟子。
“怕什么?就你那三脚猫功夫?老道一根手指就能摁死你,还怕你反了?”张轩重新回到蒲团上,恢复之前的老猫半眯眼状态。
“我师傅年轻时候,可是实打实的五品高手!”一旁张新泰低声介绍。
五品高手?!
张荣方微微一震,整个清和宫的宫主,也不过是六品。
五品品级,估计其他人也就监院和巡照房主能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