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府,清羽轩。
南清雪狠狠地对伏在地上的一排死士道:“即便是掘地三尺,也要把那人给我找出来。”娇美的面容在这一瞬间显得扭曲。
一排蒙面黑衣者齐声冷脆:“是,大小姐!”语毕,一个个鬼影般消失在南家大宅。
“父亲,你真的打算让那又蠢又丑的丫头代替我嫁过去?”
南傲天叹口气:“雪儿,你的事爹一定会查清楚,但目前,只能如此。你四妹生性愚钝,倒是不会轻易惹那老妇的怀疑。近日你且待在闺阁里,哪儿都不要去。”
“可是……是,女儿听命。”声音里满是委屈。
此刻的南月却是正在盘算自己的宏伟计划。
“这么说,是有人昨夜偷入长姐房中,意欲在大婚前毁了她清白。”
“我听到清羽轩的几个近房丫鬟在弄堂处嚼嘴皮子,确实如此。不过,老爷为何让小姐代嫁。”
“传铃啊,我说你是真傻还是假傻”,满口塞着鸡腿的南月戳戳自家丫鬟的脑门。“南府总归就两个女儿,南傲天总不能把大哥嫁过去吧。”说着,抛出一个巨大的白眼。
传铃吃疼,揉了揉脑门,“嘿嘿,是我笨,不过这样,小姐的计划不就刚好能提前实施了?”
南月笑得一脸奸诈,“那倒是,不过这次千万要想办法避开师傅。他老人家要是知道我为打探身世进宫,而且还是要嫁给皇上,他肯定会跟我断绝师徒关系的呜呜。传铃快收拾好我的私家宝贝,我要一并带进宫去,各种丹药都要记得,还有还有,难买的草药种子也都带上。”
且不说这厢南四小姐如何图谋,婚期已日日逼近。
当月十五,北冥皇宫,奉宣殿。
当南月红纱遮面与完颜旻牵着那条缕金红绸款步走进承乾殿的时候,朝堂像烧水一般,渐渐沸腾起来。
众人见凤冠霞披下的四小姐,身段窈窕,乌丝倾泻,着太后亲赐的累丝钗,落落风雅,竟丝毫未觉有丑女之嫌。
“皆闻南丞相家四小姐不能见人,可今日看来,落落得体,倒颇有股凤仪气度。”
“乍一看真是真漂亮啊,只是可惜了……听说脸上……”
此刻承乾殿竟恰巧不知哪里吹来一阵疾风,新娘脸上的疤痕触目惊心的露出来。一片唏嘘。
“这,这……传闻还是不假啊……”
话未说完,南傲天脸色已是极其难看,老眼厉色狠毒:“诸位同僚难道是第一次听说老夫这个庶女的丑相?”
虽素闻四小姐不曾在相爷膝下承欢。但这毕竟事关南府颜面,诸臣闻言,急忙各自禁声。
太后色动,洪声道:“诸爱卿,娶妻娶贤德,我北冥母仪天下的皇后,自是大体风范,空要一副狐媚皮囊何用。”
“贤德!”,西将军府大小姐杜宛若一口茶差点没喷出来,谁不知道南丞相家四小姐干什么都资质平平,据说当初学个礼仪,硬是走得想猪拱一样难看,把教习妈妈都气走了好几个呢。
以她的性子,正欲向左右奚落一番,却远远看见一袭熟悉的红袍。
杜宛若忙把视线从新人身上离开,开始整理自己的衣着头饰。只是她顾着自己形象,丝毫未曾注意到,她的小郡王,正饶有兴味地打量着今日的新娘。
以南月的功力,早已将杜宛若“贤德”二字收入耳中。眼都不抬一下,已把日后可能出现的绊脚石掂量个完全。
却在这时,皇帝完颜旻似故意要她出丑,一把松开手中连理结。捂着脸满庭乱跑,最后竟拉着太后的手捂着脸哭闹:“母后母后,皇儿不要这个丑妇作皇后,皇儿怕怕。皇儿要漂亮娘娘。”
“旻儿,这是你新妇,北冥的皇后,不得无礼。”
众臣见状,都觉啼笑皆非,只是大部分人碍于后威,不敢作色,其中一个赤发者却大声叫嚣起来,满脸讥讽,嗓音嘶哑阴暗:“痴皇丑后,这北冥的皇座,是否该换人坐了!”
司空见惯的竖子之语,却在南月心里激起久久不灭的回音。痴丑如何,这世间痴丑之物,何尝不比鲜妍颖慧更为长久。十几年前,她亲眼见到溪娘是如何以惊绝才貌成为了她的额娘,却又是如何以最不堪的姿态惨死在大娘手里,甚至连死后都卸不下众人给予的冷眼与骂名。她南月,若是寻常人家儿女,恨不得一生抱朴守拙,湮声遁迹。
只是今日,她已知自己扮猪吃老虎的日子该彻底结束了。
南月遭众人这番议论,竟是不惧不怒,挽着完颜旻轻声向那人道:“明修将军,即便是痴皇丑后,这天下,尚且是完颜家的天下。治理天下的根基在于仁德,皇上生性纯良敦厚,恰是百姓之福,将军可曾听闻,有哪家的天下是靠着耍心机卖色相取得。将军你战功赫赫,我朝文武,可曾因将军在征战中失掉一只左眼就将将军视为丑相?今日母后在上,将军纵是不给我这丑女颜面,也要顾着母后和爹爹的颜面才好。”
一席话,温良大方却又字字珠玑。噎得耶律明修眼珠直瞪,却吐不出半个字。
此话既出,朝堂纷纷惊愕,群臣中更是恭维南相教女有方,慨叹人不可貌相。
连南傲天自己都不禁侧然。这个女儿,果真是被自己忽视太久了吗?
太后闻声,看向南月的目光里颜色复杂,却掩饰不住流露的惊喜。“这是上天赐我旻儿贤后啊。耶律将军,你认为呢?”语气不怒自威,却又不待那耶律明修作答。
“司礼监,典礼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