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月倚在门框,不禁怅然。
她违背师父意愿,不惜嫁入宫中,就是为了寻找凤凰泪的线索,而今却一事无成。
十几年来,自从发现自己身世有问题后,她就一直背着师父进藏经阁,阅尽万卷古籍才找到打开无字书的方法。可那本破书却只有几个有价值的字:“玄灵蒙尘,以凤凰泪濯之,则镜画启。”
如果镜画是指镜面可以显像,诉人历史,那凤凰泪究竟是什么?为什么所有的古籍都只单单提到“凤凰泪”三个冷冰冰的字,却没有任何注解?师父,你又为什么千方百计阻止月儿进宫?
不管了,无论这凤凰泪是指真的眼泪还是什么琼浆玉露,她都一定要找到它。宝物必在宝地,不妨就从皇宫开始。
南月换了全套的夜行装,为安全起见,中衣里塞了好几颗还魂丹。这才蹑手蹑脚。一路轻功,飞身上了玲珑塔。
玲珑塔是宫中禁地,据说里面填满了宫中历朝历代死去的怨灵,戾气深重。事实上,师父的典籍她已偷看了大半。怎会不知世间汤火之地,皆为宝地。
玲珑塔其名,皆因塔底层囚禁的都是七窍玲珑心的女子,在塔中受折磨致死。可是,但凡有一点道行的江湖人都知道,这座塔共有二十七层,下九层为邪塔,上九层却是宝塔。
江湖众派觊觎塔顶层的宝贝,但任谁也不敢擅闯宫中禁地。更何况,正常人若是从底层入塔,在第一层就要出身未捷身先死了。要入塔,除非轻功盖世。
不巧,南月就是几个拥有盖世轻功的人之一。
师父从不肯教她门派武功,一招也不肯。却独独把一身轻功教得出神入化。
“月儿,打不过就跑,走为上计。”这是师父的原话。
所以她南月,除了自己偷学的三脚猫功夫外,就只能靠着这套轻功在江湖上混。
一身轻装利行上了上九层。连着过了几道探察光束,又轻车熟路把两颗炼坏的还魂丹射到惊耳龙的耳朵里,所有声响都会被掩盖,整整一层的警示机关顿时了无用处。
南月不禁鄙夷,北冥赫赫有名的第一藏宝地居然也用这种小孩子过家家的套路。她忘了,无论朝廷还是武林,能像她这样仗着一身轻功没事到处“逛”藏宝阁的人整个北冥也没有几个。
南月很快破了最表层的机关来到顶层中央的珍宝室。
万千宝物入眼中,却被南月一一过滤掉。那些世人眼中的俗物,于她无半分价值。所有的珠玉玛瑙珍木奇雕,无不是世间极品。
可惜,那种凡庸的物性,绝不可能是凤凰泪。
什么叫物华天宝,物与人都一样,所蕴含的气韵品性,决定了其价值。
只有中间桌子上的一个木匣子充满了未知性与神秘感。
南月拿匕首挑开,匣子是空的。
难道这塔里什么都没有,不可能啊。要不就是还有她没发现的东西。
忽然看到匣子开启后地下出现忽明忽灭的图案,这时吊顶上四方青蛇吐剑,木匣子底部哐当一声打开,匣子的四壁慢慢膨胀扩展开来,露出一条狭长的甬道。
南月倒挂着向这黑黢黢甬道的四周探去,只觉四壁光滑,没有丝毫的摩擦。而且这洞壁似浑然天成,严丝合缝,没有一丝人工打造的痕迹。
南月轻巧地探下身躯,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在甬道里再也不受控制。她数九寒冬练来的飞燕全都使不上用场,整具身体被死死地吸住,直往下掉,匣子在上方迅速合严,吞噬了四周最后一线光亮。
人在没有任何限制的黑暗空间里,挣扎显得最为徒劳。四肢拼命挥舞,能捕抓和依附的,却只有空气。
南月终于知道人为什么如此害怕黑暗,因为它无孔不入,永无尽头。
当南月一屁股跌坐在兔耳草的草丛上时,只觉得脸被这柔软的小东西扎得痒痒,忍不住打一个喷嚏。
抬眼望去,才发现这里是皇宫的地下宫殿。花树掩映,竟是一番别有洞天。里面东西奇形怪状,都像是娘胎里就没有发育好的。但貌似又都不然纤尘,处处晶莹圆润,没有棱角一般。所以即便她觉得那条甬道长得没有尽头,掉下来也未觉得疼痛。
南月起身就要四处走走。定住想想,既然这里有花草,万一同样有野兽怎么办。即便这里不知多少妃嫔废后葬身,她还不想父母都没找到就给小旻旻家的土地肥田。
想想便用俯拾即是的兔耳草,在自己头上扎了一圈,有用那些鸡毛一样的树叶,粘成一件斗篷披在身上。这才跌跌撞撞往前匍匐。
南月揉揉跌得生痛的脖子,摸索着适应了里面奇怪的花花草草,这时听到水流汩汩流动的声音,莫非这里有活泉。
南月寻声而去,拨开刺手的珊瑚珠,一片荆棘中间竟围着一块白厚衍石。那石头寒气集中,迷迷蒙蒙烟气缭绕,竟是什么也看不见。
正由于要不要冒险去看个究竟。石头上方一阵异光破裂,南月还没反映过来,脖子上就赫然架起一把明光闪亮的剑。南月顿时觉得那剑锋的寒意,能吸走她身上所有温度。
南月揉揉被剑光晃得生疼的眼,视线里渐渐出现一高大黑影向她逼近。待看得清楚些之后,发现那黑影原是披着一身刺金游龙黔色宽袍,三千墨丝如流云垂落,浑身散发着慑人的威严与寒意。
眼前棱角分明的人脸越来越近,南月眼里万千神色一时显现,瞳孔瞬间放大:“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