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颜旻松开她,轻易掩饰过眼底稍纵即逝的震惊之色,缓缓吐出几个字:“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南月适应变化的能力本就强大,初起的些许惊慌一扫而光,现在已经敢正对着完颜旻的眼睛说话:“皇上忍辱负重十几年,无非是在等待一个绝好的成熟时机,成就千秋霸业,我说的有错吗?”
看完颜旻脸色并无起异,眼睛闪过一抹狡黠光彩:“我南月,可以助皇上加速这个时机的到来。”
“即便你能猜到朕要做什么,也要给朕一个与你合作的理由。”
“理由其实很简单啊,但是你却不得不考虑。”南月知他给她机会继续说下去,便开始侃侃而谈。
“其一,不管皇上你隐藏的多么深,你背后的实力有何等的强大。从博弈的角度来讲,你始终是孤家寡人。”
“臣子可以结党营私,皇上却只能势倚一极。臣子可以只为己利,皇上却要顾揽全局。皇上永远比臣子难做,由其是做一个好皇上。势单力薄的君王永远颠覆不了裙带暗结的群臣。”南月娓娓道来,语气越发自信。
“所以你必须找到与你有共同利益方向的同道中人。”
顿了顿,继续道:“我要做的事,与皇上要得的天下没有任何利益冲突,所以我会全力助你,因为那也是助我自己。而你的心腹、死士、下属,他们无论有多忠心,也没有任何利益动机驱使。”
“其二,你母后曾经告诉过我,居高处者因身处事外而得观全局。但角度的优势势必造成距离的劣势,你站得太高太远,根本就看不到真实而只能观其表象,你在朝堂上看不清群臣,在江湖也看不清天下。但我不一样啊,我一介女子,在后宫可以观宫闱,在西市可以看世间百态。我没有你那么高贵的身份,伏于卑微之处,更能瞥见天机。”
“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我即便地位再低下,也还是堂堂正正的南府四小姐。皇上既已知我身份,我大可坦诚相告。南傲天对皇家早有异心。他看着不动声色,野心甚至超过耶律明修。”
“皇上暗地里布了这么长时间的局,可是你真的了解南相吗?”眼睛烁烁有神地凝视着完颜旻。“我敢保证,如果我们同时夜袭南府,被逮住的一定是你。”
完颜旻只沉默地听她分析,没有表态的意思。
“还有啊,你说说你整日藏于深闺,江湖套路你懂多少,人心险恶你又见过多少?你从小到大活得太正统,关键时刻必然死板狭隘,容易上套儿。”
“你最好把你刚才说过的话再重复一遍。”半晌不吭声的完颜旻忽然幽幽冒出这么一句。”
“我说你死板狭隘容易陷入圈套啊,你身为堂堂帝王不会连这点纳谏精神都没有吧。”
“朕指的不是这句。”
“那是哪句你说清楚啊我刚刚跟你说了那么……”忽然想到什么似的捂住嘴巴。
“呃……我不是说你像闺阁里的姑娘整日四门不出不见天光啊,这只是个……小小的,小小的比喻。”南月心虚谄笑。
“你以为市井江湖的那些鱼虾骗术,也能拿到朝堂上来糊弄那帮虎狼?”
“你能不能不要歧视人民大众,市井江湖上那些小虾小蟹,他们也不过是王臣将相剥去那层金玉皮囊以后的样子。”
“我就说你深闺闭塞吧,一点都不懂什么叫做透过现象看本质。”说完嘻嘻笑着又补了一句:“朝堂与菜场,充其量也就是卖相的区别。”
完颜旻听她说来,眼中竟渐渐流露欣赏之色,却不肯与她再纠结于这个问题,冷不防问道:“南傲天,真的不是你亲生父亲?”
“我没有办法告诉你具体情况,这件事,连传铃都不知道。我只告诉她我进宫是完成一件大事。”
南月不禁陷入沉思,思绪回到溪娘惨死的那天晚上。
溪娘临死前拉着泣不成声的南月,用尽最后一丝气力告诉她:“月儿,活……活着,不要哭,从今而后都不要哭……你活好,我到了那边,才有脸见……见……见你娘……”
想到这里,下意识往胸口处摸了一下。
“朕答应你。”
“呃?”南月立刻被拉回神来。
“朕接受你的第二个筹码。”
为什么突然就答应了?南月觉得有些诡异,但完颜旻没给她时间思考。
“帮朕穿好衣服,这是皇后的义务。”语气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
“不要,你自己有手有脚,干嘛要我帮你。”南月下意识想要离眼前这个危险的男人远一点。
“先说好,我们只做表面夫妻,我不会答应你任何不合理的要求。”脚步持续后退,神色紧张地盯着完颜旻。
“皇后觉得,朕还会有什么要求?”完颜旻一把攥住她小臂,把她拉到与自己近在咫尺的距离。
“朕还不至于看上你这种根本没发育好的丑八怪,倒是你,多次对朕图谋不轨。”
“喂,你有没有一点良心,我那是为了救你性命。”
“做戏做全套,私下里不养成习惯,总有一朝明面里必要露出破绽。越是细微的习性越是往往出卖一个人的全部。”
“盛轩宫又没有其他人。”
“按礼俗归宁过后你会搬回椒房殿,难道你想让满院的宫人见到皇后连服侍朕宽衣解带这种事都生僻异常?”
她无力反驳,只好小心翼翼地贴过去,将他胡乱系好的中衣解开来,再重新整理好,衣带处小心精致地打成结。
又从地上捡起黑色大氅,一样一样帮他套在身上。
彼时他鼻尖轻触她额头,女儿秀发上的素雅香气氤氲开来,完颜旻只觉得一阵气血上涌。
不及最外部的腰带束好,完颜旻已经捞起地上的衣服披在南月身上,一把揽过她腰肢,飞身旋转而起。
“放……”
“别动,除非你想自己上去。”
南月被他紧箍在怀里,眼睛睁得大大的,一时心中慌乱与安全感并存,不再动作。二人于黑暗里缓缓上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