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月从内务府出来的当天晚上,一座马车摇摇晃晃行驶在宫外林郊的小路上。
车内昏黑一片,月光落处隐约可见完颜旻、南月、传铃三人的脸。
南月主仆二人都着一身轻便男装,驾车的正是御风。
南月回到盛轩宫便急急忙忙拉着完颜旻出宫,恰是因为在内务府的木材上发现了不寻常的东西。
“小姐,我们真的要这么急吗?”传铃知道自家小姐向来遇事波澜不惊,此番紧张让她不由地心生疑虑。
“这若是在前线战场,每一分钟都是十万火急。”南月此刻俨然有心事,眉头轻蹙。
“现在你可以告诉朕,内务府到底有什么猫腻。”完颜旻出宫来换下了素日的黑色衣衫,此刻是一袭飘逸绝尘的白衣公子装束,语气依旧没有起伏。
“你说得不错,前朝与后宫,确实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而且我怀疑,这次的事件,不止关乎前朝,甚至牵扯到前线。”
南月回想起刚刚在内务府的一幕,她竭力在周旋面前保持镇静。但在瞥见一棵胡桃木上的落款铭文时,还是吃了一惊。
“皇上可知,所有木料上都刻有‘演城’两个字。”
“演城?这当是那些木材的产地,皇家用的正规木料上都会注明树木产地。”完颜旻仔细思索“演城”二字的含义,并未觉得有何不妥。
南月神色凝重地看着完颜旻,继续道:“我和苏和在练兵场研究爆炸薯蓣的时候就发现,练兵场内所有的兵车用木料上也都写着‘演城’。”
此时南月与完颜旻都不再说话,二人都知道这可能意味着什么。
看传铃还是一脸疑惑,南月补充道:“如果有人假用后宫开销,收购木材,密贩军火,而且这批军火不知被送到哪里去,又将用于什么用途,想想都令人胆寒。”
“可是宫闱之需相比战车军火那么大的耗费,简直是杯水车薪,即便有人别有用心,又怎么能解燃眉之渴呢?”传铃还是想不通。
南月继续她的猜测:“刚开始我也想过这个问题,很多地方都解释不清楚,所以才觉得疑云万端。但是,这批木料与军火必定是有十重的联系。我们坐在宫里什么也不知道,更不知演城到皇宫这千里迢迢的路途间,真相被有心人埋了几层。”
“所以小姐才这么着急出宫,想要一探究竟?”
“对,更是为了验证我的猜测。”
南月见完颜旻不出声,知道他已经默许了这次出宫,于是更加大胆地分析道:“在后宫修几座亭台楼阁表面看是无法与庞大的军需费用相比,但这恰恰是始作俑者抓住人们的常规认知使的障眼法。”
“二者所耗财力在数目上确不能相抵。可是,战车兵器,使用的都是普通木头,而皇家的宫宇楼阁,挑选的都是千百年才成一株的名木。一根黄杨的价值,足够造千百盛兵车了。若真是有人神通广大,通过账本上简单的移花接木就可以坐在家里指点江山了”
完颜旻不动声色盯着南月在马车里看不真切的剪影,他的皇后,似乎总能给他惊喜。
南月似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轻扣下马车车轼:“对了,还有,按照账本上这种庞大支出,足以用最上乘的材料来打造兵器军火。可是练兵场制地雷的硝石,分明就是渣滓货色,这样的东西造出的军火,能打得过西祁军才怪。”
完颜旻眼睛微眯,星眸里射出慑人寒光,缓缓吐出几个字:“是朕一直以来只重视宫外,却忽视了眼前。”
“宫外,是什么?”南月一脸疑惑望着完颜旻。他却仿佛什么都没听到一样,脸色极阴沉。
此时马儿却忽然受惊,车厢几要翻倒,周围一时风声簌簌,有刀剑鸣撞音铿锵传来。
四人皆知不妙,传铃御风二人立时下车应付,完颜旻携了南月从轿顶杀出。
原是一批蒙面的黑衣人,四面包围。似是早有埋伏。
有一人眼尖认出南月脸上的疤痕,手中匕首直狠狠向她逼刺而来。
完颜旻将南月护在怀里,一脚踢飞他手中匕首,掌间凛冽之气触其腰间,那人登时喷出一口鲜红,猝然倒地。御风与传铃与其余黑衣人厮杀开来,场面混作一团。
看同伙殒命后,又有几个人咄咄逼紧,完颜旻抵挡之间察觉到这些人无意与自己纠缠,左右剑法都是想避开他,招招针对南月。立时把怀中人搂得更紧些,一个霹雳扫出去,光火四散,一排人闻声倒地。
最后只余一人见状想要逃跑,被御风一剑抵喉:“说,何人指使?”
那人却嘴角挤出一注殷红血液,脖子登时垂下。
御风一惊,向完颜旻道:“主子,是个死士。”
“喂,你可以把我放下了。”南月对完颜旻钳制住她的举动很不满,自己明明有轻功在身,还不需要他来保护。
完颜旻闻声回神,面无表情地立刻松手。
一旁的传铃此刻忽然呻吟一声,南月急忙到传铃身旁,发现她脸色不大对劲:“你受伤了?”
等不及诸人再去探究死士身份,南月迅速作出了新的决策:“我出宫的行踪很显然已经暴露,我们以这种速度到演城,就算路上不被人结果,到了那里,真相也早就被人偷天换日了。”
不容分说地对传铃道:“刚刚那群人很显然要对付的是我一人,传铃,你不能再跟着我走,我们几个人必须分开,一是为了转移目标,保证你们的安全,二者,就算我和皇上出了差错,你们也可以想办法支援。”
“御风请求把传铃姑娘送回宫去,与两位主子同行。”
传铃死活不愿,拉着南月:“这怎么行,小姐不会武功,到了演城又没人照顾,一定会吃亏的。”
完颜旻闻声不禁哑笑,被南月瞪了一眼。
南月知道以传铃的性子不可能让她回去,直接对御风道:“传铃处处知我心意,她在身边我行事方便点。就这样了御风,传铃教给你照顾,等她伤好了,你们二人同路至演城,她若是少一根头发本宫拿你试问。”
说罢拉着完颜旻使轻功离去。
“娘娘……”御风气极,然而两人已瞬间消失在眼前。
夜行半晌,先行的二人落在一户人家屋顶上休息。南月满腹狐疑地打量完颜旻:“我问你,你刚刚笑得那么不怀好意是什么意思?”
“朕有吗?”完颜旻即使说谎也是神态自若。
不过他心情此刻确实很愉悦,身体仰躺在房顶上,缓缓放出一句:“朕只是在想,你家丫鬟真是护你护得紧,朕可从来没见过皇后吃亏的样子。”
不及南月发作便瞬间弹起身来:“走了,不然明天太阳落山前找不到住宿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