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月本来迫不及待想到盛轩宫找完颜旻把一切原委问个清楚,鉴于护送她回宫的侍卫一个个谨遵圣命不肯有半分妥协,还是没办法先回了椒房殿。
转念一想,先回椒房殿也没什么不好,阿星还在宫里呢。经过那么大的动乱他一定是吓坏了。
对,自己罪名的事是次要的,先让她见到阿星再说。
“阿星!”南月推开门便迫不及待地大喊。
按照她设想中的,阿星知道她回来一定会兴高采烈地扑过来的。
“阿星——”南月进屋,手呈喇叭状朝四面八方又喊了几声。
没有人应。
奇怪,人呢?
难道被传铃带出去了。
“小姐!”
终于有个人影出现在偏厅的门廊处,显得喜出望外。
传铃见到南月,高兴得不知如何是好。
可算是一个大活人安安生生出现在眼前了。前些日子又是忙水映橙入殓的事,又是椒房殿一通搜查。传铃的心无事无刻不在提吊着,才安心下来又要提起。
“我没事。”南月转了一圈,扶着传铃的肩膀,笑着说。
南月心头是有些愧意的。别人家的丫鬟跟着主子惯享清福,她家传铃却要隔三差五跟着自己提心吊胆。
丫鬟的眼圈却有些红红的,不知是激动的还是高兴的。
“阿星呢?”南月问。
传铃表情有些不大对劲,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最后干脆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小少爷,小少爷他……找不见了。”
“什么叫做找不见了!”南月绕过传铃,开始在偌大的殿室里急急忙忙翻找。
“阿星,阿星——”南月才因出狱有些爽朗的心情顿时又惶惶起来。
水映橙尸体她可以偷龙转凤瞒天过海,自己锒铛入狱她可以坦然入狱一笑置之,但阿星不见了,她如何能定下心来。
“小姐,小姐你别找了。阿星少爷自你被带走之后就不见了。”传铃几乎要哭出来。
“你说什么?”
南月心头霹雳一般,直盯着传铃。
“阿星不是会乱跑的孩子……不可能。”
南月呢喃,左手敲打着右手,脑子飞快地活动着。
“我被带走之后还有谁来过椒房殿?”
“没了。”传铃摇摇头,但随即又抬起头:“我也不确定……”
“到底有没有,什么什么不确定,你快说——”南月急得摇晃着传铃。
“我发现小少爷不见后,也不敢告诉其他人,只好自己一个人满皇宫去找,可是……到了天黑我也没找到。”
“然后呢?”南月眼睛瞪得老大,满是焦急。
“天将近黑的时候,我回来。看到仿似有人影从小姐寝宫出去。天黑了,我当时情绪又不好,那人看起来功夫很好,我又追不上。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你要急死我。”多耽搁一刻,南月的焦灼就多一分。这么小的孩子待在皇宫,其危险性绝不亚于南府。
“那人的影子猛一看有些眼熟,看身形,好像是——”传铃犹犹豫豫又顿住。
“是完颜旻对不对!”南月替她说完身为一个丫鬟不敢说的话。
即使和小姐之间再亲近,这皇宫里的人,到底是尊卑有别。传铃岂敢将这等充满不确定性的事,随意叩到完颜旻头上。
“你在椒房殿好好看着,再有任何人来都看仔细。”
南月掉头就走。
“小姐,你要去哪儿?”
“我去找完颜旻问清楚,一个孩子有什么错,我有罪他便治我的罪,他将我放出来,却把阿星带走做什么。”
这宫里知道阿星存在的,除了完颜旻还有谁。能轻轻松松进她椒房殿如履平地的,除了他完颜旻还有谁。
南月此刻心急如焚,来不及也无心作任何深思熟虑。一股脑儿把所有的错全扣在完颜旻身上,就要去盛轩宫问罪。
“小姐!”传铃想阻止已经来不及。
这才出来若是再冲撞了皇上又进去了可怎么办。传铃站在椒房殿门口直打转。
“让我进去!”
南月气冲冲到了盛轩宫。
“娘娘,皇上真的不在。娘娘才刚刚回宫,当好好于寝宫中静养才是。”
南月被御风堵在盛轩宫门外。
“我只来带阿星回去,完颜旻有什么冲我来。他若不信我,便往我头上计罪即可。这些事情跟一个小孩子有什么关系!”
“属下不知娘娘在说什么。盛轩宫从来没有过任何孩子。”
御风注意到南月话里的气焰有些不对头。眼睛直视前方,平静地反驳。
“呵,本宫原以为御统领是不会说谎的人。”南月冷笑一声,几乎认定了阿星就是为完颜旻所掳。
此言一出,御风精明的眼力立刻判断出事情原委。犹豫了片刻,才将嘴唇打开:“娘娘可知,若非皇上。娘娘现在还在狱中。”
“什么?”此话如重棒一击。
自己入狱前,完颜旻那样的反应,那样的神情,横竖都是不再相信她南月半分。他会护她?救她?
“属下多言了。只是盛轩宫,确实没有什么孩子。娘娘还是往别处寻。”
“你……”
南月脑袋里横竖不是,想要问个清楚。御风已经进宫去,声迹无寻。
完颜旻,帮自己出狱的吗?他做了什么,何种通天的本领,可以颠覆从椒房殿搜出的那些众目睽睽下的“证据。”是自己错怪了人吗?
御风不让进,那么完颜旻应当是确实不在。可是,如果不是完颜旻,阿星呢?阿星到底在哪里。
南月失魂落魄又满腹疑云地走在回椒房殿的路上。
阿星你在哪里你出来,不要与姐姐捉迷藏啊。南月心如刀绞。
快到椒房殿的时候,南月正心急火燎不知何处去寻人。忽听背后有人叫:
“月丫头!”
南月转过身来。
一身大红箭袖,钟落欣喜若狂地站在身后。
“真的是你,我才听宫里人说你今日被释放出狱。皇兄果然没有食言。”
说着,眉眼间露出按捺不住的喜色。
钟落在南月初入宫的时候还有一番拿腔作势,真与南月相熟起来,竟成了全无心机的人,但凡有事情总会写在脸上。
南月却无心理会他说些什么,急急道:“帮我找人。”
“什么人,你怎么才出来又要找人?你先让我好好看看你。他们没把你怎么样吧。我可听说赤狱里的手段都是令人发……”
才发现人已经走远。
“唉你等等,都没事了怎么还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走那么快,你是不是和皇兄待在一起久了也学会他整天思虑过度——”
南月忽然转过身来,吓得钟落把到嘴边的字咽下肚子去。
“要么帮我找人,要么别在我身边废话。”
南月整个人陷在找人的状态里,话意冷硬。
丢了阿星如同丢了她半副魂魄。
“你对皇兄从来不会这样……”钟落小声说了一句,并不知南月是否听到。
“好吧。不过,你找什么人。”钟落冲南月的背影说道。
“一个小男孩。四五岁。不很高。”
“小男孩?是你什么人啊。”
“我弟弟。”
“我出狱那天不见的,比我性命重要。”
“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个……”
钟落原本还想多问,听到后半句立刻意识到事情的重要性。
“我和你一起找。”
“小姐,小姐……”
二人正准备把皇宫都翻一遍的时候,传铃气喘吁吁地跑过来。
传铃面色红润,看起来很激动。
“小姐,找到了。”
“什么?”
南月眸子里一下注入渴盼的活力,瞳仁因焦急显得晶亮。
“小少爷找到了。”传铃气还没喘匀,绽笑:“太后娘娘宫里的人送回来的。如花姑姑正在椒房殿呢。”
南月不再听下面的言语,提起衣裙跑向了椒房殿。
“皇后娘娘吉祥。”
椒房殿门前站着几个在靳安殿庭中伺候的宫女。
“阿星——”
“姐姐。”
是阿星,毫发无损地朝南月扑过来,看起来精神比在南府时还要好些。
“皇后娘娘。”
如花浅鞠见礼。
“姑姑免礼。阿星他,怎么会在靳安殿?”
南月几乎是脱口而出,礼节诸事一概忽略。
如花却没太在意,面容祥和,道:“是老奴看这伢子孤零零在宫里走,离椒房殿不远,想他是皇后身边的孩子。皇后前日来出事,老奴想这孩子怕无人照应,便带回了靳安殿。闻皇后今日平安归宫,便这才送回来。叫皇后着急了。”
“不不不,是我……是本宫给靳安殿添麻烦了。”
“不麻烦,”如花漫笑着看着阿星,道:“这孩子机灵乖巧,太后十分喜欢。这个年岁的孩子,倒是让太后想起了许多早年美景。”
南月会意。
太后,怕是在阿星身上忆起了完颜旻幼时,忆起了先皇。
久闻先皇与太后伉俪情深。
“那,多谢母后与姑姑照料。”
“无妨。娘娘真诚心要谢。明早是皇上去太后宫中请安的时日,娘娘何不一同前往。”
“姑姑提醒的是。”
如花知南月在她面前比平素拘谨,也不再多言,就要回去。
“姑姑慢走。”
南月携椒房殿一众丫鬟嬷嬷致意。
“娘娘,太后娘娘是抱孙子的年纪了。”
如花轻轻放下这么一句,意味深长地看了南月一眼。(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