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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九十二章验亲(三)

  两滴血珠飘飘摇摇地跌入碗底。

  南傲天的眼睛,侍者的眼睛,完颜旻的眼睛都静静地聚集在那两滴红的移动上。

  只有南月眼神复杂地看着完颜旻。

  血滴在水里打着旋儿,深重的红色扩散开来,绕幻成浓淡不一的丝丝缕缕。

  最终,两滴红融在了一起。

  南傲天的眼角抽动了一下,目光略显震惊地落在南月脸上左右打量,仿佛这么多年来第一次看自己女儿的脸。

  南月起初是不怎么注意结果的,只是被南傲天打量得心虚,缓缓地向那只器皿看去。

  它们,居然真的融在了一起。

  南月不由得身子向后倾,趔趄了两下才站稳。

  这就是说……

  这就是说……

  不可能。

  她闭上眼睛摇摇头,又祈祷似地睁开眼朝那器皿看去。

  没有错误。

  两滴血珠完完整整地融在了一起。

  即是说,她是南傲天的亲生女儿。

  南月震惊之余,忽然想到什么似地担忧地寻找完颜旻。

  那双夜色漆深的眼眸已经看了她很久。

  很久。

  她张了张嘴,发现百口莫辩。

  两滴血完完全全融入在了一起,这便是最有力的雄辩——她南月,是南傲天的亲生女儿,亲生的。

  这就是说,在完颜旻面前,她成了一个从头到脚彻彻底底的骗子。

  可是,怎么会,怎么会……

  如果眼前这个男人真是她的亲生父亲,她如何像一根苇草一样被冷落了十四年。住在最偏僻的别苑,可以被任何下人欺凌。

  而南傲天每次看到她的眼神,都让她觉得自己活在这个世界上是个名不正言不顺的错误。

  更何况溪娘临终,百般叮嘱。要她去找自己的亲娘。如果溪娘都不是自己的亲娘,南傲天怎么可能是她的亲爹呢?

  不可能。

  南月对着那两滴越融越近的血,疯狂摇头。

  “不会的,我要重新来……”她夺过侍者手里的针皿,朝着自己手臂就是一猛刺。

  “不必了。”完颜旻一直死死地盯着南月。

  他朝她走近,每一步都让南月觉得心惊胆战。

  完颜旻冰冷的食指托起南月的下巴,声音如隆冬落雪,眼里有冰凉而摄人的光扫落下来:“朕说,不必了。”

  可是鲜血已经如注流下,都像朝圣一样归集到最开始那两滴,准确地说,现在是一滴的鲜红里。

  南月忘了疼,她几乎已经失去知觉,只能感受到完颜旻周身散发的寒意。

  那种凉,对于南月来说才是真正切心的创口。

  “你听我解释……”伶俐如她,此刻只能从干涩的口齿中挤出自己都不知如何延续的字眼。

  她要解释什么呢?

  她如何去解释什么呢。

  这样的结果,连对自己都不知如何解释。

  完颜旻背过身去,把南月完完全全撇在身后,朗声对众臣宣布:“杜宛若污蔑皇后,押入赤狱,众臣今后再敢有造事生非者,斩!皇后,是堂堂正正的相府之女,朕的贤后。”

  完颜旻把“贤后”那两个字咬得极重,目光阴冷而压抑地笼罩在南月身上,那双眼睛里的夜色让南月心惊。

  “臣该死!”

  最开始鼓动验亲的那批大臣,全都跪了下来,个个面如土色。

  完颜旻只字未发地从大殿走了出去,衣袍在南月身边掀起一阵阴翳的风。

  他远去,背影如移动雕塑。

  南月愣了半晌,才慌不择路地跟上。

  朝堂只剩下跪了一地的大臣和呆立凝神的南傲天。

  南月在御花园满是小石的路面上跑,衣裙扑打起轻乱的烟尘。

  她得解释,不然一定会丢掉什么。只有此刻她才意识到自己是如此在意,在乎自己在那个人心里的印象,在乎她在他眼里的身份,在乎那份最重要的信任。

  她哪怕只是慢一点点,就会看到他心里的大门彻底把她隔绝在门外,如同从天而降的一网末世囚笼。

  自己怎么可能会是,南傲天的女儿呢?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不可能的!

  完颜旻,你听我解释……

  她奋力地追,可眼前似乎总有如云如雾的东西在阻挡她,直到再也看不到那抹熟悉的黑色衣氅。

  一道阴影从天而降,是御风。

  “皇后娘娘,属下奉皇上之命,皇后娘娘近日来多方忧扰,今日又颇受惊惧,不如在椒房殿好生休养。”

  “我要去见完颜旻。”她眼睛里看不到神采。

  “皇上特地叮嘱了,近几日谁都不见,尤其是娘娘。”

  南月觉察到御风的冷漠和往常相比其间多了几分怒意。那是替主子生出的愤怒。

  他还是没有完颜旻会掩饰,那个人,连一句话都不肯与她多说,无论是愤怒与猜疑、失望与不屑全都藏在脸上一窟冰窖里,令人触之寒意入骨。

  “娘娘,属下护送娘娘回宫。”御风几乎是强制性的语气让南月感到巨大的失望。她看了一眼盛轩宫的方向,一步步往后退,神游般回到了椒房殿。

  南月意识稀薄地回到椒房殿之后,她才真真正正明白御风所说的“好生休养”是什么意思,她被软禁了,别说是作任何的辩解,就连出门都不大可能。

  御风日夜守在椒房殿门口,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如若在往常,南月一定会想方设法地逃。她的武功虽不如御风,但好歹已经将十阶剑法炼了一半,若她略施巧技,而今谁胜谁负当未可知。

  只是而今她既无心也无力。

  自溪娘死后,她每天都努力地去笑,努力地保护自己所在乎之人,在与南府各色人等的斗法中,她早已没有什么是不能承受的。可是今日的打击,彻底摧毁了所有伪装起来的坚强,她再一次觉得自己像个老天造来取乐的笑话。

  南傲天,是她的亲生父亲!

  她有一万个不相信的理由,可是什么也抵挡不了亲眼所见。那两滴血,鲜明而分明地融入到了一起,成为铁石一般的证据。

  怎么可能啊。

  怎么可能啊!

  听南府的一些老人说,当年溪娘死后,凤雁痕是找人来验过一次血的,而且那之后南傲天就再也不想看见她。如果这样的话,当时不就应该已经证明,她与南傲天根本没有血缘关系,根本没有……

  然而,什么样的传闻能抵得过双眼看见这般真实。

  真实得让人无助。

  就算完颜旻现在肯见她,她又能为自己辩白什么。满朝的眼睛都看到了,都见证了,她是如假包换的,相爷的亲出。

  “为什么。”她抓紧自己的额头,拼了命想找出一个答案,一个能解释她多舛命途的答案。

  南月让人要来一壶最烈的“烧刀子”,御膳房毕恭毕敬地提供了年份最久原料最佳的。身份得到确认的南月,在下人们眼里比以往更尊贵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