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女连忙跪倒在地,“嬷嬷容情,奴婢不是有意的,奴婢再也不敢了,请嬷嬷饶过这一回吧!”
医女一看青陵尚未跪下,急忙拽住青陵衣袖,青陵只好顺从的跟着跪地。
嬷嬷昂起头,威严十足,“本嬷嬷进宫三十年了,贱骨头见的多了,不留点教训,你们是永远记不住宫里的规矩。每人掌嘴100!”
两个宫女冲过来扯住医女和青陵,扬手就要掌嘴,医女挣开宫女的手,扑过去护在青陵前面,“慢着,要打就打我吧,路是我挡的,跟她没关系。”
嬷嬷冷笑道,“好大的胆子,好大的气魄,好,先打她,狠狠打!”
来到皇宫,先不说搭救自己的皇贵妃娘娘,给青陵关爱最多的就是医女了,青陵怎能让医女替她受过,她向前一冲,护在医女前面,“是我不懂宫里的规矩,既然要受罚,不要打她,打我好了。”
嬷嬷从未遇到过争着挨打的,原本自己要在秀女面前小惩大戒,借机立威,好让秀女们惧怕她的威严,对她唯命是从,没想到二人争来争去,倒显得她做了坏人一般。她气红了脸,大声喝道,“做了错事,互相包庇,更是可恶。还不动手!都给我打!”
又有两个宫女走过来,拧住挣扎的医女和青陵,扬手就要掌嘴。
“芳菲,去看看,前面这是干什么呢?”娇柔妩媚却慢条斯理的声音清晰的闯进众人的耳朵里。
只见十几个宫女拥簇着一个素装美人袅袅娜娜走过来,高挽的飞天髻插着金灿灿的镶宝凤簪,凤簪翅膀上面嵌着一粒粒明艳的小珍珠,衬得素装的皇贵妃娘娘高贵雅致。
而扶着着皇贵妃娘娘的正是青陵进宫这几日对她倍加呵护嘘寒问暖的芳菲。
芳菲笑盈盈的走上前来,看了一眼情形才问道,“这不是惠妃宫里的掌事连嬷嬷么,怎么回事?”
连嬷嬷听到皇贵妃声音,却也不惧,镇定自若地跪地,“奴婢给皇贵妃娘娘请安!容奴婢回禀,奴婢带着秀女学完规矩,回钟粹宫经过这里,不想遇到两个不懂规矩的宫女挡住去路,奴婢这是在教她们如何在宫里本分做人,规规矩矩做事。”
芳菲眉目一挑,看了看跪地的青陵,心里大体就明白了,笑道,“当是多大事儿呢,不就是宫女们多瞟了两眼太液池,没有及时让路吗,值当的嬷嬷大动肝火吗?这两个宫女是皇贵妃娘娘宫里的,奴婢带回去就好了,嬷嬷这就回钟粹宫吧。”
“这可不行!”连嬷嬷一着急站了起来,忘记了皇贵妃娘娘尚未叫起,“芳菲姑娘,就算是凤藻宫的人也不能乱了皇宫里的规矩,乱了规矩就得受罚!”
芳菲嘴角撇了撇,“连嬷嬷,你这是说皇贵妃娘娘管不了凤藻宫的宫女吗?”
皇贵妃娘娘慢条斯理的走上前来,凤目微动,抬手欣赏无名指上珍珠戒指。
芳菲笑道,“连嬷嬷,做了秀女的教引嬷嬷,是不是以后宫里的大小事务都得先请示您呀?您别忘了,您这教引嬷嬷还是皇贵妃娘娘在太后老人家面前举荐的呢。”
连嬷嬷大着胆子看了一眼皇贵妃似笑非笑的脸,猛然醒悟过来,跪倒在皇贵妃脚下求情道,“奴婢给皇贵妃娘娘请安,奴婢谢过皇贵妃娘娘。”
皇贵妃娘娘,伸手扶了扶头上的凤簪,轻笑道,“这后宫呀,就这么大点儿地方,见天儿地都有事儿,连嬷嬷可要好好教引秀女们,在这后宫呀,和为贵!皇上和太后可是最见不得这种打打杀杀的。照说,宫女挡了连嬷嬷的路,就该掌嘴,连嬷嬷挡了本宫的路,该怎么罚呀?”
连嬷嬷老脸憋得猪肝儿一样,“奴婢该死,请娘娘责罚!”
皇贵妃娘娘玉指揉了揉两鬓,“头疼啊,罚什么呀,还不快带着秀女们回去,误了晚膳的时辰,那你真该罚了。”
“谢谢娘娘,谢谢娘娘......”连嬷嬷忙不迭地磕了几个头,引着秀女们匆匆走了。
皇贵妃娘娘眼神不经意的从青陵脸上飘过,她略显疲惫的走到太液池边,抬眼看看太液池粼粼波光,长叹了一声,“唉,不知道太液池的荷花随风摇曳,有没有烦恼,本宫可是为了宫里大大小小的事儿烦恼的很啊,本宫好想清闲几日,就是没有那个命!”
一边的青陵原以为皇贵妃娘娘是个多么奢华高贵的女子,不想却是朴素亲随,几句话就化解了一场纠纷,心底对她十分敬服,她悄悄问到,“芳菲姐姐,这就是搭救了我的皇贵妃娘娘吗?”
“是啊,当然是啦。”
青陵瞧着夕阳下水边疲惫而美丽的女子,眼圈儿有点发涩,她跟过去毕恭毕敬的跪在地上,“民女给娘娘请安,多谢娘娘搭救之恩!”说完,毕恭毕敬磕了三个头。
皇贵妃娘娘弯下腰,伸出手,“快起来。”
青陵抬起头,皇贵妃娘娘已经拉住她的手,另一只手抚摸着青陵的脸颊,“好俊的小姑娘,你不怪本宫把你带进皇宫吧,方才的事儿幸好遇到本宫,否则,你和王医女......本宫有心留你在身边,可这宫里啊,不是好呆的地儿。”她叹了一口气,却对芳菲说道,“芳菲啊,等小姑娘身子大好了,就送她出宫去吧。”
说着,眼圈儿一红,一嘟噜晶莹的泪珠儿从皇贵妃美丽的凤目滑出,落在青陵的手上。
皇贵妃放开青陵,急走几步远去,像是怕青陵看到她的脆弱。
下午回来后,皇贵妃娘娘的影子一直占据着青陵的大脑,想不到这么优雅亲随的皇贵妃却不得皇上宠爱,她心里暗自为她抱不平。
芳菲告诉她下午娘娘是想采摘几支荷花想给大皇子,不想遇到了连嬷嬷找事儿,看到青陵,娘娘想起了母家失踪的妹妹,惹得她伤心落泪。
此时在青陵心里,皇贵妃娘娘宛然就是姐姐一般,身处高位一点都不倨傲,打理后宫却仁爱友善,救人于危难却不求回报。
夜晚匆匆就来到了,青陵悄悄出了凤藻宫,朝太液池走去。青陵步子迈的很快,她想采几支荷花回来给大皇子,让大皇子第二天睁开眼睛就能看到荷花,完成贵妃娘娘未能完成的心愿。
芳菲告诉她,一般这个时候,太液池周围都没什么人,就算有人发现,就说是为凤藻宫采摘几支荷花,也没人敢管。
因为是十月初,夜风很冷,怕她着凉,出门前,芳菲还给她加了一件白色狐狸毛滚边儿的白色外披。虽然天边挂着上弦眉月,地上不是很亮,但是青陵洁白的身影在夜里格外的醒目。
循着白天的记忆,青陵绕了几个弯路,还是找到了太液池,虽然路上遇到值夜太监的询问,一问是凤藻宫的果然没人再多事儿。
秋夜的风徐徐刮过,青陵看得到太液池中荷叶随风摇摆的痕迹,她一个人沿着池边慢慢走着,忽而就想起出嫁前去过的千里池,那时候,千里池的荷花大部分已经凋零,然而零星绽放的几朵也如今夜的太液池的荷花一般清雅摇曳,还有那些夹杂在真荷花之中的纸荷花。
青陵瞧着水面上的荷花,脑海里却是千里池中那些纸做的荷花在风中一会儿聚拢一会分散,犹如世间的自己,一夜之间便与家人分别,如风中残叶,随波逐流,漂流到叫做皇宫的这个地方,无法再见祖母。
初遭难,青陵心中最挂念的竟然还是祖母。不知祖母身体还好,不知祖母知道自己失踪之后可会伤心伤身?
青陵暗自伤心,失神了半天,觉得脸上冰凉,原来自己在流泪。她用手背拭去眼泪,抬头时,身边竟然多了一个人。
俊美的眸子似是有点熟悉,好像在哪儿见过,他失神的望着青陵,眼底是一片深秋的朦胧。
“哎,”他长叹一声,喃喃自语,“又是幻觉吗?”慢慢伸出手想抓住眼前的女子。
叹气时眼底不经意闪过一丝凌厉之气,猛然想起千里池游船上见过的那个官人。
“是你!”果然是他,真的是他,大乾朝皇上,出现在后宫里并不为奇。
但是青陵心有点慌,从未想过会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见到他,太突兀了,她慌乱的后退,退了几步不想一脚踩空整个人失去重心,扑通一声掉入太液池。
池水寒凉,青陵并不会水,她惊叫一声胡乱扑腾,双手在空中荷叶上荷花上胡乱抓着,嘴里已经呛了几口水。
“啊!”他也惊叫一声,“不是幻觉!”
揉揉眼睛,池水里是有一个大活人在扑腾,从他后面冲出一个侍卫,不假思索跳进池水,游了几下就抱住了被谁呛晕过去快要沉下水去的青陵,他一手抱住青陵,一手划了几下,巴住堤岸把青陵推上岸,自己也从水里爬出来。
“灵儿,灵儿,是你吗,灵儿,我知道你没有死,你不忍心抛下我的,我知道......”皇上蹲在地上急促的呼唤几声,语声嘶哑低沉,说话时空气里漂浮着几缕酒气。
“皇上,是个宫女。”侍卫无情的打断了皇上的呓语。
“朕醉了吗?是朕看错了吗?”皇上脚下踉跄走了几步,回头吩咐,“问问哪个宫里的,你送她回去吧。”说完脸上显出痛苦的神情,眉头紧锁着走了。
侍卫扶起青陵,用力拍打后背,青陵突出几口水,醒了过来。
谁也没有瞧见,不远处阴暗的假山后,一个娇小的身影看到这一幕,匆匆朝着凤藻宫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