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妃聘婷而来,手里正捏着一把轻盈撒金的骨扇轻轻摇着,斜了一眼刚起身的青陵,这柄骨扇前几日还是皇上的爱物,如今成了惠妃的爱物,可见圣宠优渥。
墨玉一般水润灵动的眼睛里尽是不屑,嘴角撇了撇,“本宫若是贤妃妹妹,便不会嫉妒,生在别人脸上的美貌,只会令本宫厌弃。”
青陵知道今天宝华殿祈福,众妃齐聚,不免要碰到惠妃,一门心思盘算着惹不起躲着走,不想怕什么就来什么,冤家路窄,这就遇到了狭路上。
她规规矩矩跪在地上行了参拜大礼,打定主意,只要自己不还嘴,量惠妃也不能拿她怎么样。
贤妃坦然自若,款款行了一个平礼,声音依然不徐不疾,淡如玉墨,“惠妃姐姐万安,姐姐艳压群芳,妹妹也是好生羡慕,妹妹自知容貌粗陋,入不了姐姐的眼,不惹姐姐厌弃才好。”
惠妃眼角儿也不看跪地的青陵,打量着贤妃高高隆起的肚子,嘴角又是一撇,“妹妹不要只顾着瞧别人狐媚样子,还是要时刻提防这些狐媚子的祸心,多想想怎么照顾好自己这一胎,可别像本宫一样,好端端的龙胎说没就没了。”
贤妃不由自主的把手放在肚子上摸了一下,她知道这一胎对她有多重要,如果诞下皇子,她距离梦寐以求的那个位子就会更进一步,将近八个月的平安无事,也不敢让她有丝毫的懈怠,她身子也是不由自主的移了两步,距离青陵跪地的位置也远了不少。
心里着紧,脸上却依旧是端庄柔和的微笑,“惠妃姐姐说的哪里话,妹妹的孩子,就是宫里姐妹们的孩子,难不成会有谁期望妹妹的孩子生不出来!”
惠妃横了一眼青陵,带着不屑和冷漠道,“这个本宫也说不好了,别小看了那些狐媚子,表面上一味的俯低做小装可怜,心里还不知道揣着什么心思呢?要本宫是贤妃,就会呆在延禧宫不出来,否则遇到什么不祥之人让龙胎受了冲撞,反而不好。好了,本宫也乏了,就不和贤妃啰嗦了。”
惠妃扭着腰聘婷走了两步,又停下来回过头,看到说话的功夫,已经有好几个嫔妃站在一边做观众,她哼了一声,“起来吧,静常在,不要跪在那里装出一副可怜相,等会儿让太后看到了还以为是本宫心胸狭窄容不下新人。”
青陵任凭她百般挖苦嘲讽,就是一言不发,听到惠妃的冷哼叫起,这才低着头回道,“嫔妾谢惠妃娘娘。”
等她站起来的时候,贤妃已经远远地躲开了,青陵无意中看到贤妃临进宝华殿,回头看过来,如月华一般的明眸里是惊恐和惧怕,与刚才的坦然娴静相比,判若两人。好似她真的要祸害贤妃肚子里的龙胎一样,其他的嫔妃也如躲瘟疫一般绕着她远远地走开了。
尤其是后面来的余贵人,更是捧着肚子,仿佛青陵就是什么凶神恶煞,专门来谋害她的龙胎一般,走一步便惊恐的瞧青陵一眼,心里定是在默默祈祷上天赶紧收了这个面似桃花心如蛇蝎的妖女。
青陵咬着牙齿不让眼泪落下来,偏偏眼泪如不听话的孩子涌出眼眶,流了一脸。
“姐姐,您怎么了?”却是昨儿和她一起新封了常在的婉莘,她住的邀月阁比较远,这才到就看到静常在默默落泪。
想想自己封了常在第一次与众嫔妃相见就受了诸多委屈,婉莘的日子也应该不会好过,她不能再为自己受的一点子闲气让宫里唯一视她为姐妹的婉莘担忧,抬眼看了看耀眼的太阳,硬生生把眼泪逼了回去,不经意转身拭去脸上的泪珠儿,摇摇头笑道,“我哪里哭了,分明是你这花容月貌太耀眼,姐姐被绕花了眼睛。”说完,又挂念昨儿个婉莘被太后单独留下,不知受了些什么训诫,关切的问道,“妹妹可还好?”
婉莘灵动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愉悦,拉起青陵的手,小声说道,“姐姐勿要为妹妹担心,只是照例敲打一番,妹妹没事。听说昨儿个夜里皇上和靖王品诗赏画,没有召嫔妃侍寝。我俩只是未曾侍寝的常在,想来也不会有人刻意为难的。”
“现在做了常在,就是皇上的人了,你这手该好好保养着,姐姐昨儿得了一盒护手嫩肤的药膏,等会我叫人送你邀月阁去。”紧握着婉莘的手,青陵想起惠妃尖酸刻薄,又关心的问了一句,“惠妃没有为难你吧?”
“妹妹也怕惠妃娘娘找不是,谁想昨儿个惠妃娘娘倒是赏了不少东西,差人打听一下,原来是她求的太后封了妹妹常在的位分。妹妹总觉得着今儿这太阳是不是打西边出来,要从东边落下。早起还没来得及喝杯热水醒醒神儿,就到了宝华殿了,就看到姐姐了。”婉莘嘴巴就如打开的话匣子,说了许多还想接下去,远远地看到太后的銮驾移过来,眼珠子一转,说道,“姐姐,我们俩儿就跪在这儿接太后圣驾吧。跟在太后圣驾后面,也省得跟别的不相干的人废话。”
青陵暗叹婉莘脑子活泛,就悄悄说了一句,“姐姐愚钝,早想到这一点,就该去仁寿宫等着太后,跟在太后銮驾后面过来才是。”
婉莘顽皮的吐了吐舌头,以示赞同。
“嫔妾恭迎太后圣驾,太后万福金安!”两人异口同声行了跪拜礼。
太后正装端坐,只看了两人一眼就恢复了端庄威仪。
吉嬷嬷一个眼神儿飘过来,二人连忙起身,亦步亦趋跟在銮驾后面进了宝华殿。
一整天跪拜祈福,令青陵腰酸腿疼。尤其是跪久了,曾经受伤处好似炭烧一般火辣辣的疼痛。青陵位分低,祈福结束时,等到其他嫔妃都走了,这才在落雪的搀扶下,慢慢走出宝华殿。
青陵习惯性的抬起头,看看天空,夕阳落山处涌起一层黑云,慢慢吞噬天空,有一种黑云压顶的情势,不知为什么,她眯起眼睛瞧着,心里竟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一阵风刮过,只听得喀喇一声,西方的天空中炸开了一个响雷,落雪和梅芯扶着青陵不由地加快了脚步。
风越来越大,轰隆隆的雷声仿佛追赶着几人的脚步,霎时间,御花园里狂风肆虐,枝丫乱飞,还有雨点儿打下来。
几个人护着青陵到御锦轩时,天上已经下起了漂泊大雨,好似宝华殿祈福立时就应验了一般。
伴随着惊天动地的雷声和一道道摄人心魄的闪电,雨越下越大。
夜里是落雪和小巷子值夜,雷声太过吓人,青陵就叫了落雪与她睡一起,又想起过道里的小路子,着电扇雷鸣的,想必这一夜小路子也不好过,便吩咐小路子不用守夜了,回自己屋里去睡。
谁知小路子双膝跪地,说什么也要留下来守夜,“奴才胆子大,最不怕雷电,有奴才在外面守着,静主子就可以睡的安稳一些。”
青陵见他坚决,就让落雪抱了一床褥子到过道里,让小路子铺着,守夜时身子底下也软乎一些。
小路子入宫时间不长,平日里,太监们对他不是呼喝就是打骂,从未有人关心他,在乎他的冷暖,小路子接过褥子,眼睛里有些湿润。
暴雨下了大半夜,扫去了二十多天的暑气,太后十分喜悦,赏赐了不少东西下来。青陵带着落雪和小冬子,小夏子正在记录入库,小路子匆匆的进来禀报,“静主子,毓秀宫出事儿了。”
“怎么,余贵人要生了吗?”落雪奇怪的问道。
“算起来,余贵人还有一个多月才生,谁知今儿早上起来腹痛厉害,怕是要早产,皇贵妃娘娘一时也没了主意,吩咐宫里的主子们都去毓秀宫候着,关键时刻也好帮着皇贵妃娘娘拿主意。”小路子知道宫里再没有比皇嗣更大的事儿,急着回来禀报。
“太医看过了吗?”青陵询问道。
“太医看过了,说是余贵人的龙胎不稳,是受了惊吓,奴才想着昨儿夜里是闪电打雷挺吓人的,可龙胎怎么那么容易就被惊着呢?”小路子猜测到。
“不可胡说,尤其是不可在外面胡说,管好自己的嘴巴,才是宫里长久生存之道。”青陵冻住了一句,更衣后带着梅芯就要出去,留下落雪记录太后的赏赐,却看到一边的落雪脸色甚是担忧,欲言又止的样子。
“落雪,你是有话要与我说吗?”
落雪说道,“静主子,奴婢是有句话要说,却不知能不能说?”
青陵莞尔,“落雪,你的意思我明白。宫里有皇贵妃娘娘打理六宫事务,纵然有什么决断不了的,也有太后她老人家做主。皇嗣是大事儿,不管看到什么,发现什么,都不会多言的。你放心好了。”
“静主子真是玲珑剔透,懂得保护自己,奴婢的话也不用说了。”落雪知道自己想提醒的,静主子已经都看出来了,会心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