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浣本是自顾自地洗着碗,听得最后一句猛地回过身,直视着鲜于枢幽深的黑眸,认真道,“我是真的不想去。”
窝藏刺客已罪无可恕了,她可不想再添什么罪名。
鲜于枢眸中凝起一抹疑惑,剑眉一挑,“为什么?据我所知,那位摄政王不仅大权在握,而且年少英伟。莫说宫女了,就是世家贵女也无不想得他垂青。”宫中的女子,哪个不是费尽心思的往上爬,适才那个豆子点大的小丫头,不也想着能回京去么。
“所以我才不要啊。”苏浣不自觉地嗤了声,“被那么些美人围着捧着,他的鼻孔多半长到头顶上去了,性格肯定比你还要坏。”苏浣的眸光往鲜于枢的身上一掠而过,那意思再明白没有了,服侍你是没办法,还去他跟前凑,我有病么。
“而且我听说他根本不拿宫里的内侍、宫女当人看,稍有错处就赏一丈红,动不动就把人拉出去杖杀,宫女更是随手赏人,比着他宫里的摆设还不如,甚至连妻儿都能不放过。你说,一个残忍好杀、冷酷无情、阴毒狠辣的男子,我为什么要挤破头到他跟前去。”
看苏浣掰着指头数落自己的罪名,将自己贬的一钱不值,一脸的避之惟恐不及。尤其指责自己杀害妻儿时眸中透出的戒惧鄙夷的模样。
恐怕在她心中,魏王就是一个畜生不如的东西。
再想起她谈及宗维城时,神彩飞扬,满眸倾慕之色。
鲜于枢的深眸闪过一抹厉色,缓步逼近她身后,凌厉的嘴角挂着浅笑,却够令人胆寒。
“你这话,是故意说给我听的么?”
靠近她身边,总能嗅到淡淡的,令人平和的清香,鲜于枢修长的手指无意地勾挑起她的辫尾的发梢,有些毛糙枯黄,就像半枯的秋草。
可鲜于枢却觉得比黑亮如缎,幽香袭人的秀发更勾人心神。
就在他出神愣怔之际,手中忽地一空。
从来没有人敢拿走自己的手中的东西,从来没有人!
然当他的怒眸落在苏浣微嗔的容颜上,听她用有些羞恼的声音怨责自己,鲜于枢心中蓦地一怅,冷淡了眉眼,丢下句“收拾好碗筷,进来给我换药。”便即转身回屋。
苏浣瞪着鲜于枢颀长的背影,忿忿地吐槽了句,“真是个大爷。”然后乖乖地进去帮他换药。
虽已进了五月,可上京的夜晚仍带着微微的凉意。
夜交三更,苏浣抱着自己做抱枕,香梦沉酣。
窗外传来极轻微的响动,睡在里间榻上的鲜于枢睁开了眼,慎蒙已然立在外间,见鲜于枢出来抱拳一礼,正要用迷香,鲜于枢抬手阻道,“出去说。”说完,大步出门。
慎蒙微微一愕,魏王的规矩,议事时,一应侍仆皆不得近前,违者,斩!
此番情况特殊,自己特地备下迷药,结果--出去说?!
这是什么情况?
鲜于枢行至门边,发现慎蒙还呆愣着没动,压着声音斥道,“发什么呆,还不出来。”
慎蒙敛了心神,赶紧跟了上前。
小院内,新月如眉,蛩声一片。
鲜于枢坐于槐荫下的石凳,凉凉地发问,“这几日,有什么人特别‘关心’本王?”
“日前,太后着卫得全来请过殿下赴宴,属下推了。再来便是大将军……已经来了几好回了,今日午后,他甚至带着莫赫诸部的汗王前来闯宫。属下只得让那人现身。”
慎蒙垂首立在一侧,边说边偷瞥鲜于枢的神情。
殿下最不喜欢下属自作主张,可午后的情形又不容他过来请示。今夜一来是告禀情形,二来也有请罪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