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的声音很轻,却很清楚。谢柔妃虽然每一个字都听见了,组合在一块,却不是很能理解凌恒说的话。
她只得唤了一声:“皇上……”语气柔软,带着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无限眷恋。
凌恒感觉得到,可他却是再也不看她一眼。谢柔妃无意识地咬住了自己的唇,一不留神,便在自己嫣红的唇上留了一个牙印子。
不过是那个死鬼的妹妹罢了……皇上,皇上竟这样护着她!那我又算什么呢?皇上的妃子……哼!怎么过得连个一无所有的丑丫头都不如。
待凌恒离开后,谢柔妃猛地站起来,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呲牙咧嘴,做鬼脸、吐舌头。
谢柔妃的贴身侍女悯月吓坏了,还以为是哪个不长眼的鬼上了她主子的身。又想想,这件事情还真有可能:中元刚过,她的主子怎么看都像是中了邪的样子。
悯月捏了捏贴身带着的护身符,心下大定。
谢柔妃在镜子里看见了悯月的小动作,心想:你还真以为我疯了不成?不,绝不是我疯了,而是凌恒疯了。你们都疯了。天啊,这是一个怎样癫狂的世界。夫君不像夫君,侍女不像侍女,连她自己也开始变得不像她自己了。
谢柔妃整个人被愤怒的情绪支配,一拳砸在镜子上。说时迟那时快,悯月迅速出手,将符包里的一点符灰倒在了谢柔妃的头上。
她看见自己的主子尖叫一声,从地上蹦起来,原本心里的那一丝不安也踏实了。主子“病”得可厉害了。她若是再不下狠手,岂不是帮着那鬼物一起谋害她的主子了么?
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早有外面的苏嬷嬷探头进来问:“什么事?”
悯月便扬手打在另一个小宫女的脸上,啐道:“没规矩的东西!”她很快便组织好语言,告诉苏嬷嬷,刚才那声尖叫声正是这个宫女发出来的。
那受了无妄之灾的宫女捂着脸跪下了,哭得哽咽难言,却是一声不敢申辩,尽管她完全就是替罪羊。
她现在只怨自己为何一心想讨柔妃娘娘的喜欢,为了使柔妃娘娘吩咐人做事情时第一眼就能看见自己,将今日当值的另一位宫女青儿挤到一边去了。如今这可恨的小蹄子恍恍惚惚地站在一边,好像明眼人不知道她替她挡了一劫似的。
她自然不会觉得这是她自己的错。若在平日,青儿离主子近了,她便怨青儿跟她争宠;而现在,她又是怨天怨地怨青儿,只觉得青儿当时就应该主动站出来背锅才好。
青儿不替她背锅,那就是青儿的错。
苏嬷嬷听罢皱了皱眉头:“这样眼里没主子的东西,拉出去打死便是了,何必跟她多费口舌?你没看见娘娘在这里么?冲撞了娘娘,仔细我扒了你的皮!”
悯月只得诺诺道:“嬷嬷教训得是。”
谢柔妃和悯月心里都明白,这位嬷嬷就是最近凌恒专门派下来“监视”她们的。因此,尽管苏嬷嬷说话的语气与内容大有对柔妃娘娘不敬之处,她们并不敢跟她抬杠,反而得像伺候太后一样伺候这位来头不小的苏嬷嬷,处处顺她的意思。
也就是前天,谢柔妃实在看不惯苏嬷嬷在她的宫里指手画脚,便狠狠地跟嬷嬷吵了一架。按照谢柔妃的意思,她原来是打算叫其他的小太监们将这刁奴拖下去暴打一顿,可是这老嬷嬷运气极好。那些太监还没来得及动手,凌恒便过来了。那么柔妃就是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只得把这件事情轻轻放下了。
柔妃娘娘脑子还没转过弯来,她并不觉得她欲惩戒苏嬷嬷会跟凌恒来她的宫殿有什么联系。也就是后来,她才隐约想到另一种可能:凌恒似乎有大半年没有来她这里了吧……这次过来既不是用膳也不是来睡觉,那还有别的原因么?
谢柔妃当时便觉得神智有些不太清楚。她很勉强地将悯月叫过来,让她好好看着苏嬷嬷。她的意思是,不要让苏嬷嬷乱跑乱动了什么东西。也不知道悯月能不能理解她的意思。
也许是苏嬷嬷给谢柔妃的刺激太大,悯月发现被鬼上身的主子并没有痴痴傻傻的让人家看出了破绽,而是将身段放软了:“多谢嬷嬷替本宫教训这几个奴婢。”
苏嬷嬷用她那种可爱的态度,向柔妃娘娘屈了屈膝盖,退出去了。
临走的时候,不忘记叫人将那背锅宫女拉了下去。
柔妃娘娘气得倒在椅子上,只是发抖。她恢复过来的第一件事情,便是将门关上了,回头用她那一只保养得当的手狠狠扇悯月的脸。
她在第一瞬间便抑制住自己的冲动,当然,这是因为她害怕无处不在的苏嬷嬷在某处偷听。可她又忽然想起当年离家的时候,母亲对她说的话。
“倘若你碰到一些难以决定的事情,那便尽量逆着你的本能罢!你以后自然会明白这里的好处。”
年幼的谢秦很听母亲的话。她看见跟凌恒恩爱的周殷,便觉得一阵翻江倒海:竟有这样不识廉耻的女人。吃个饭居然还要牵手?相互喂饭?怎么没人把她抓去浸猪笼呢?
在古代,周殷这个样子可是要被杀头的!
她特别看不惯周殷每每同凌恒说话时,总要将嘴俯到凌恒的耳边。周围人只听见她清脆的笑声,而听不清她同凌恒讲了什么。
若是她们听得见太子与太子妃的对话内容,那还有可能插上一句两句嘴。先不管凌恒会不会因此记得自己,给周殷添添堵总归是好的。
实际上,周殷也很烦她们这些女人,她巴不得她们不要在她面前出现。
周殷还想清净地同自己心爱的凌恒用一顿膳呢!谁要她们在旁边伺候?不过是因为规矩摆在那里,她才不得不允许侍妾旁观他们吃东西。
对谢秦来说,她虽然跟其他人一样,很看不上周殷这种狐媚子的手段(她们认为正室做这种事情是不应当的)可她到底记得母亲对她说的话,从不参与旁人对周殷的攻击,也从不把这种厌恶表现出来。
因此,她并没有被周殷疯狂报复。
而她近年来,渐渐地将母亲说过的话忘记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