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雅楠还真没料到自己头上会有一个哥哥。
她原来感觉自己肩膀上压了重重的担子,如今又觉得轻松愉快了:周府既然有男丁,那很应该由这个男同志担起“复兴周府”(倒不如说,是保全周府一府人的性命)的任务。
若不是凌恒偏爱周雅楠,周府早就在周雅楠父亲上西天后不久,就被迫放弃一干资源,像落水狗一样逃回周家老宅。
周家老宅主事的周老太,到时候肯定将张氏一干人当作流民一类,将她们一道赶出去。她才容不得三房的寡母孤女呢!白白添了许多嚼用,可是屁都没用。
周老太本来就不喜欢周雅楠的生母,跟张氏更是没有任何来往。她在心里早就将张氏恨上了,因为周老太一心以为,是张氏唆使周仁不回老家孝敬她的。
她不会认为这是自己的过错。明明是自己时常叫周仁帮衬他的四弟,一回来就得给他擦屁股。其实,他就是见自己的哥哥回来,加倍的折腾。恨不得天下大乱。更可能是像一个恶意的孩子,试图试探周仁的底线在哪里。
因此,周仁越是大过年的,敲开一家家地头蛇的家门,摆平事情,四老爷转眼又做了一件惊天动地的事情。把个疼爱幼弟的周仁终于整得心灰意冷,将老宅的一切都丢开了,安安心心地在京城扎根过日子。
本来,对周仁来说,他的小日子过得是极好的。再也不必为自己弟弟闯下的祸事头疼。自己家里的银钱全部都是他自己掌管。只是偶尔拿出十几两给张氏补贴家用。他高兴的时候,便去喝花酒,捧那几个唱戏的;不高兴的时候,便在家里打骂奴仆,摔碗摔盆。把一个好好的周府弄得乌烟瘴气的——然后他便满意地去别馆了。
说起别馆……其实周雅楠也想过,会不会某一天,有一位妇人牵了一个孩子过来,谎称这是周仁的骨肉?
唉,这种事情的发生概率还是很大的。
特别是,这个孩子如果是个儿子……那么周雅楠好不容易保住的周府,就归他了。
周雅楠想到这里,便气呼呼的抓自己的头发。
凌离摸了摸她的头,哄她道:“别折腾自己的头发啦……要是掉光了,变成一头秃驴,那多不好看啊!”
周雅楠拍掉了他那只手,不忿道:“到底是谁秃,还没定数呢!”说罢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娄望舒在一边接腔道:“啊,秃头确实是一种偏性遗传病。而且发病年龄偏晚。按照你们的平均成亲年龄来看呢,你嫁了人以后,得过个十几年才知道他是不是秃头。”不过,那个时候,可能就是夫妻两个相互憎恶的时候了。一个人老珠黄,一个呈“地中海发型”。理应绝配,可是各自想着对方年轻时才子佳人的模样,自然不可避免地走向相互嫌弃。
这个时候,自以为还是翩翩美男子的那方就跑去讨好新的美人了。
毕竟年轻、温柔而美好的女孩子在任何时候都不缺的,别馆一抓就有一大把。
不过,娄望舒再一次被无视了。这些人都没有听懂她说的“遗传”是什么鬼,干脆自动忽略了她接下来说的一番话。好在娄望舒已经习惯被无视了,并没有什么不满的情绪。
周雅楠便作沉思状。她听周府下人说过,周仁此人是超级花心的。他会花好些时日讨好某一位姑娘,银子流水似的花出去,可是没过多久,就看见他出现在另一位姑娘的床上了。
其中有一位叫作郑月儿的小寡妇,是在丈夫死去以后,被自己的婆婆公公联手卖掉的。巧的是,她第一次便跟周仁厮混的。
周仁听惯了娼家人千篇一律的故事,什么父母双亡喽,六亲失散之类的……觉得郑月儿还怪可怜的——她的额角还有新撞出来的一个伤口。那是郑月儿听鸨儿让她出来接客,往桌角上撞的。当时用了两把香灰都止不住血。
鸨儿花银子买了人,结果竟是一个不服管教的,自然发了狠。她找人没日没夜教郑月儿弹唱,学不会就不给吃饭,或者干脆打一顿。
打她是没必要的。郑月儿自从撞桌角被救起来之后,便认了命,也不喊着要死要活的了。
这可能是因为,她以为自己可以过上吃饱肚子的生活,故而也没有那么绝望了。
周仁宠她宠了一年多。郑月儿肤白而细腻,温柔腼腆,是一个绝好的人儿。
当然,周仁喜欢她,也可能是因为她的身体比较“干净”。相比其那些阅人无数的女孩子。
在所有人,包括郑月儿自己都以为周仁要将郑月儿抬进周府当姨娘的时候,周仁却是再也不上门看她了。
派人去请时,发现周仁在巷子后头的李家睡着。
因为郑月儿被周仁包了许多时候,自以为终身有靠,她对鸨母说话也不客气了,鸨儿自然是记恨在心,不过因为她依然有金主傍身,还算是院子里不倒的一棵摇钱树,故而不去跟她一般见识。
如今看见郑月儿失了宠,前几日还送饭送汤,后来连饭菜也不送了。郑月儿躺着起不来,鸨儿扯了她的头发,将她拖起来,恶狠狠道:“起来干活!我这里是不养闲人的!躺尸作什么?”
郑月儿有气无力道:“周官人每月出四十两银子包了我的,这个月的银子又不是没交。您何苦为难我呢!若是周官人明儿来,见我包了别的客人,那又怎么说呢?”
那鸨儿见郑月儿说得在理,恼羞成怒,不由分说便打了两个大大的耳刮子:“呸!你这个克夫精,败家鬼!我白白养着你不要钱的?如今有贩绸绢的苏相公拿十两银子请你,你若是不接,你这三天就没饭吃!”
没过几天,郑月儿便不见了。
有人说她是跟了苏相公跑了的,也有人说周仁悄悄地将她接了出去,养在外院。反正鸨儿也没有对这件事情发表任何看法。
在周雅楠看来,父亲的几段露水情缘,也就这段最可疑,极有可能留下子嗣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