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武张了嘴,此时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是想问冬草,她家小姐可曾回来……现在不用问了。
“她说,是她的机会?”常武心头一跳,他对魏小姐谈不上了解。但对那女孩子固执的性情,却也有所认识。
寇七郎说的有道理,他们拿走了那女孩子的箭……可那女孩子未必会甘心的坐享其成,等着他们打了猎物给她。
她势必会想自己的办法。
可这无边无际的草原上,她连射箭都不会,甚至连箭都没有……她能想什么办法呢?
“常宿卫,你见到我家小姐了吗?”冬草见他一直不说话,不由脸色更是紧张,眼睛瞪的溜圆看着他,一副快要急哭的样子。
常武喉头发干,“这……一开始见了,后来又……”
“眼看就要天黑了,好些打猎的人已经带着猎物回来了!”冬草抬手指着远远的营房,“圣上已经命人架起锅炉篝火,过一阵子就要烧烤猎物,奖赏勇士们了!”
常武点点头,“我们再去寻!”
“去寻?”见他黑着脸要走,冬草上前,一把拉住他的袖子,“是我家小姐寻不见了吗?你们不是一起的吗?”
常武不知说什么好。
“这可怎么办?我就说眼皮为什么一直跳啊跳……”冬草白净的小脸儿上,大颗大颗的泪珠子扑簌而下。
“你别着急,我家王爷和寇七郎君都在找呢,势必要找到她!”常武不忍,语气沉沉的安慰了一声。
冬草咬着下唇看着他,目光却涣散,没有焦距。
她家小姐就像是她的主心骨一般,如今小姐找不到了,她的心也没着没落起来。
常武翻身上马,他得赶紧回去,王爷和寇七郎还在等着他的消息。
他策马奔了一阵子,回头一看,那瘦瘦小小的姑娘竟还在原地,愣愣出神。
也不知那小丫头是不是一直在往坏处想……自己吓唬自己!
常武咬牙低叹一声,马鞭子抽的更响了。
……
冬草愣了一阵子,她猛吸了一口气,“对了!去找她!”
她提着裙摆疾步向营房跑去。
她打听着来到太子营帐外围。这里离着太子主营还有很远。
但是护卫、近身伺候的人的营帐,就有十几个之多,把主营团团保护在中间。
冬草在外围就被拦了下来,无法靠近。
“婢子要找新晋的俸仪,魏俸仪!有急事告诉魏俸仪知道!还请官爷代为通传!”冬草急声哀求。
可护卫着太子营房的人,板着脸,不苟言笑也不理会这么一个小丫鬟。
冬草急的原地打转,她甚至想趁着这些人放松警惕的时候硬冲进去……就像当初小姐在家里,硬冲出婆子的看守一般!
但奈何她学艺不精,小姐教她的功夫,她只学了一个花架子。
“你干什么!”她连一个人都没晃过,就被人一把拦下,推倒在地。
“魏俸仪!是我啊,我是冬草!”冬草跌在地上,似乎摔到了尾骨,疼的她要落泪,余光一瞟,却是瞧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身影穿了以往不曾见过的艳丽华服,她险些没认出来她。
“是冬草啊!魏俸仪,求你救命!”冬草顾不得疼,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冲着那倩影大喊道。
魏灵儿身子一震,却当做没听见似的继续朝前走去。
可背后那声音越发响亮凄厉……似乎穿破了她的耳膜,拷问到了她的良心里。
魏灵儿跺了跺脚,皱住眉头转身向外围走来。
“魏俸仪!”侍卫们朝她行礼。
“求魏俸仪救命,我家小姐今日去打猎,可如今天都要黑了却不见她回来,”冬草噗嗵跪在了地上,涕泪横流,“与小姐一起去打猎的人也说没见她。”
魏灵儿眉头越皱越紧,“你起来。”
“求俸仪救我家小姐!”冬草没起来,连连磕头。
魏灵儿沉默了一阵子,忽而弯身把冬草从地上拽了起来,“我帮你,你随我来。”
冬草惊喜之余,连连道谢。
魏灵儿抿着嘴,一路沉默无语。
她把冬草领到太子营地正当中的大帐外头,比了禁声的手势,脸色严肃道,“在这儿等着,我只能尽力而为,但太子殿下会不会救她,我没有把握。”
冬草点头如捣蒜,“多谢俸仪、多谢!”
魏灵儿长出一口气,目光幽深的眺望着远处已经黑沉的天幕,“你不用谢我,昨夜我们约定如此。”
说完,她几步走到帐前,大仗门口的侍卫向里禀报。
太子这会儿似乎心情不错,竟没叫她等多久,便召了她进帐。
“婢妾求太子殿下救我家姐姐……”魏灵儿飞快的瞟了眼太子的脸色,见他神色放松,嘴角上翘,她便顺势在太子脚旁跪了下来。
“你家姐姐?”太子扭脸向她看过了,“不就是那个跟叶贵妃的妹妹掐的厉害,最终把叶六小姐掐败了那位?”
“呃……”魏灵儿的抬了抬眼。
只见太子却已经收起嬉笑,脸色略微严肃,“她怎么了?”
“姐姐的丫鬟说,姐姐今日去打猎,却与同行之人失散……至今未归。”魏灵儿小心说道。
她心里却不由一紧,一个不好的念头冒了出来……姐姐会不会是遭了叶贵妃的毒手了?
听说今早,还未启程的时候,叶家小姐又去挑衅魏京华,不知怎的,竟被明公公撞见……
明公公责骂了几句,那叶小姐当即挨了耳光。
小娘子的脸面都是矜贵的,特别是在外头,有外人在的时候,便是犯了错,也不能打脸!谁不要脸面呀?
叶小姐被甩了耳光,可是奇耻大辱了。谁知她被带回叶贵妃那里,叶贵妃非但没有安慰,还把她身边两个侍女的脸都打肿了,说是叫她们代主子受过……
还把叶六小姐给关了起来,没收了她的马鞭、弓箭,甚至连骑装都不叫她穿。
“会不会是叶家姑娘……”魏灵儿小声嘀咕。
“叶家六娘今日哪儿都没去,一直在营地里老实呆着呢。”太子轻哼一声,“她怕是想借着今日的机会,好好表现,急功近利,反而犯了险吧?”
魏灵儿心下忐忑,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好进抿着唇一言不发。
看太子殿下这态度,是不打算管她二姐姐的事儿了……魏灵儿皱着眉,反正该说的她已经说了,也不亏欠二姐姐了!
她正欲改口说些别的,说些能逗太子开心的话题。
太子却豁然起身,“罢了,孤去向父皇借贡布一用。”
魏灵儿闻言更是一惊,借贡布?是为了让贡布去寻二姐姐吗?
贡布如今可是圣上眼前最得宠的,比人还受圣上看重。
太子不常向圣上开口求什么事儿……二姐姐遇险的事儿,却叫太子愿意开这个口?
魏灵儿心里打着小鼓……
殷岩柏与寇七郎听闻常武回禀,又在近处的林子里寻了一圈。
如今天色已然黑沉下来,远处的营帐已经亮起了火光。
带着猎物回去的兵将已经开始庆祝,欢呼的声音离着这么远,也隐隐约约被风吹来。
可那个女孩子……她如今会在哪儿呢?天已经黑了,她会不会害怕呢?
“汪——”一声低沉的犬吠,叫殷岩柏和寇七郎不约而同的寻声看去。
“是贡布!”寇七郎先认了出来。
送贡布而来的,竟是太子身边的侍卫。
侍卫远远看见寇七郎,便赶紧翻身下马,拱手道,“见过寇卫率,太子听闻魏小姐不见了,特向圣上求来了贡布,以便寻找。”
“多谢太子殿下!”寇子行连忙翻身下马,接过贡布的锁链。
贡品扑上来,对着他一通猛嗅。
把寇子行惊的浑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
贡布嗅了一圈儿,却是对他身上那箭匣情有独钟,鼻子使劲儿的动着。
“那是她背过的箭匣!”殷岩柏忽然急声说道,“快给它嗅一嗅!”
寇子行顾不得紧张,忙取下箭匣放在贡布面前的地上。
“汪!”贡布又叫了一声,还抬起爪子扒了扒箭匣。
“怎么告诉它?它能明白咱们的意思吗?”寇子行犯了难,“我记得上次寻找贡布的时候,她是趴在玄武的耳边说了好一阵子的。”
殷岩柏不由瞪眼,向后仰身,“它可是被皇兄给宠坏了,你敢趴在它耳边?”
怕是贡布张嘴就敢把他的鼻子咬下来……这一句殷岩柏没说,却是狠狠的摇了摇头。
贡布没等他们想出表达的办法,却是扯着绳索,奔着远处的山丘疾跑而去。
寇七郎不防备这獒犬的力气竟如此之大,险些被它带得摔趴在地。
好在他功夫不俗,当即稳住身形,拔腿就跑,连马也顾不得骑了,一路跟着贡布跑上了那山丘。
贡布一路嗅着跑的飞快,到了那山丘之上,它速度略慢。
它望着远处的樟子松林,似乎有些畏惧。
“她在哪儿?你不是嗅到她的味道了?去找她呀!”寇七郎急声催道。
贡布原地打了个转,仔细的嗅着,却磨磨蹭蹭不愿往山下那林子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