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淼脸色有些难堪,他似乎对自己的失利很不好意思。
“也不知他是用了什么法子,卑职只是觉得他的功夫路数有些奇怪,还没摸透,整个人就有些晕晕乎乎了。”
殷岩柏与一旁立着的冬草,表情都有些狐疑不解。
魏京华却注意到“晕晕乎乎”这个词。
“然后,他叫你跟他走,你就意识不清的被他带走了?”她问。
“是……”方淼说的艰难。
魏京华微微点头。
方淼难堪之下,急切的想找出些有用的东西来,他猛地一拍脑门儿。
“对了,卑职虽没有见到那个人,却是昏昏沉沉之中,听到一个人的声音。那人对所有人都是命令的语气,吩咐他们如何做……那人一定是主使没错了!”
方淼攥着拳头,语气愤然。
“他都说了什么,你还记得吗?”魏京华问。
“他说……卑职那会儿意识不清,只听说到‘离间、误解,还说什么人必然会死……”
方淼表情痛苦,他似乎为自己想不起更多而愧疚。
“你还记得那个人的声音吗?”殷岩柏忽然问。
“记得!”方淼攥着拳头,斩钉截铁,“因为卑职那会儿什么意识都没有,唯有那个人的声音,似乎是卑职唯一能抓住的东西,所以卑职记得很清楚!他声音很冷,很细,凉凉的滑滑的,叫人觉得像是毒蛇!”
魏京华听他这般描述,表情十分微妙。
想根据这样的形容词,找出一个人来?比大海捞针还难吧?
每个人对别人声音的感觉都是不一样的……
“如果你再听到这人的声音,还能认出来吗?”
殷岩柏却是无甚表情,连一丝失望也不曾有。
方淼连连点头,“一定能!”
“好。”殷岩柏笑了笑,“先好好养身体。”
他提步走出回廊,阔行几步,又回头看着魏京华,“魏长使可有什么调理身体,生发元气的药膳吗?”
魏京华微微一愣,“有啊。”
“还请魏长使费心。”他冲她一笑,先走一步。
魏京华愣了愣,走出回廊,听闻晋王府的下人说,他起来以后还未用饭。
回想这几日,他费力劳神的替她做的这一切事儿。
魏京华琢磨着自己怎么也的投桃报李了。
她要来了纸笔,认认真真了写了几个药膳的方子,叫王府下人去准备的东西。
叫她亲自烧火做饭……那是不能的,她不善厨艺,到时候别毁了一锅的上好食材,在把晋王府的厨房给烧了。
但她也没有躲懒,亲自在厨房盯着,看厨子们把饭菜药膳做好。
她也是熏了满头满身的烟火气。
魏京华正欲离开,殷岩柏却像是长了千里眼一样,恰在这时候出现在厨房外头。
“辛苦你为我做膳,不一起用了饭再走?”
他目光低垂的,落在她脸上。
魏京华立时想到他刚起床时,两人在他卧房里的一幕。
她脸上发烫,“不,不用了。”
她肚子却在这时候,咕噜,响亮的叫了一声。
殷岩柏垂眸轻笑,“身体比你诚实呢。”
魏京华不知怎的,就把这话想歪了,脑中扔进定格在他的卧房、他的床上。
“走啊,除了药膳,他们还准备了别的饭食。”
他见她不动,伸手来拉她。
魏京华像是受惊的兔子一般,猛地躲开。
她瞪眼看着殷岩柏,殷岩柏也凝眸回望她。
他眼里似乎有一丝失望,一丝哀伤……他为她做了这么多,她竟然还是如此的防备他吗?
魏京华心里一慌,原本没打算这么说的她,却脱口而出,“一身烟熏火燎气,我得沐浴之后才能用饭。”
殷岩柏立时爽朗一笑,“现成的,都给你备好了。”
魏京华啊了一声,混混沌沌的被他的丫鬟请去沐浴。
魏京华全身浸泡在漂着花瓣的硕大浴池里,看着满池子氤氲的水汽,嗅着花香,草木香……心里一直在咆哮。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为什么从他救了她,救了方淼开始,一切就像脱缰的野马跑起来?她在晋王府里做了饭,还在晋王府里泡了澡?”
“哗啦”一声,魏京华钻进水底,将自己整个人都埋在水里,她觉得自己浑身到下,燥热的快要烧着了!
这一餐很是丰盛,换过一身干净衣裙的她,身上还带着清爽的皂豆香气。
可她却是如坐针毡,食不知味的用完了这一餐。
以前殷岩柏对她示好,关怀她的时候,她可以熟视无睹,心如止水。
可现在却不行了,他眼眸深深的看她一眼,都会叫她心慌意乱。
“我好了!”
魏京华吃的比猫还少,就匆匆放下筷子。
这绝对不是她的食量,她平日里能吃的像牛一样多。
可今日坐在殷岩柏对面,坐在她目光之下,她总是忍不住想多……
“我叫人送你回去。”殷岩柏倒是没有勉强她。
“不用了,我自己……”
魏京华话没说完,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裙,顿时哑声。
她是穿着一身骑装来的,骑马什么的都很方便。
可是她沐浴之后,王府里的小丫鬟却给她送来了一套襦裙。
美则美矣,绸缎丝滑,轻纱飞扬……可叫她怎么骑马呀??
殷岩柏低头一笑。
魏京华狠狠瞪他一眼,他绝对是故意的!
“叫方淼先在这里养身子,待他稍微好些了,我另有安排。”
殷岩柏适时的插入正事儿,叫魏京华想刺他两句,都没找到机会。
她立即点点头,“王爷是已经有什么线索了吗?那三个人的来历查明了吗?”
殷岩柏笑了笑,“什么事儿都会有根有源,自以为做的很干净,不会被人发现的都是自欺欺人!那三个人没有户籍,是流民,或是京都附近的草寇山贼。”
魏京华脸色一凝,“这样还能查下去吗?”
“你不相信我?”
殷岩柏忽然抬眸看她,一双黑沉沉的眸子里流光溢彩。
魏京华心头一跳,像是被他蛊惑了,“我相信……”
说完,她脸上又是一烫。
完了完了,她曾经如铁桶一般,坚不可摧的防守营垒,已经被他一点点侵蚀殆尽了!
现在他一句平常的话,一个平常的眼神,都会叫她心思偏移,胡思乱想。
“王爷慢用,臣下告退!”
魏京华胡乱行了个礼,提着裙摆匆匆离开厅堂。
她穿习惯了骑装,忽然换了裙子,竟浑身别扭起来,做什么都觉不对。
回到家里,遇上魏府的家仆,一个个看见她,都把眼瞪得老大,像是看见什么稀罕物似的。
更是叫她心头窘迫。
她急匆匆回到自己凤仙阁,正欲进去换一身衣裳。
却猛地听到墙角传来一声惊呼,“二小姐!”
魏京华微微一惊,抬眸看去。
先前老夫人院里的丫鬟海桐,正站在墙角,瞪眼捂嘴,惊愕看她。
魏京华皱了皱眉,“你有事吗?”
“有事,有事!”海桐疾步上前,“婢子想跟二小姐求一个恩典,叫婢子到二小姐院儿里伺候吧?婢子绝对勤快,手脚麻利,不乱说话,不乱好奇。不该看的不看,不该听的不听!婢子绝对忠诚听话!”
魏京华低头看着她,忍不住扑哧一笑。
海桐立即抬头,“二小姐?”
“我这里是贼窝吗?不该看?不该听?”魏京华忍俊不禁。
海桐也跟着笑起来,“二小姐今日真好看,温柔婉约,像是从画儿里走出来的仙女一样。平日里您总是一身骑装,冷厉的像位女将军,叫人觉得您可不好亲近了!”
魏京华闻言一愣,低头看了看自己……温柔婉约?画里的仙女?
“小丫头嘴可真甜,”魏京华哼笑,“我不喜欢只会说,不会做事的人。”
“婢子会做事,婢子洗衣做饭烧火做菜,都能做的,不敢说精通,但也还能拿得出手!”海桐立即保证道,“老夫人没了,婢子当时就想来求二小姐,可当初府上七七八八的事情太多,二小姐眼看着人都憔悴的瘦了,婢子没敢来打搅。”
“那你现在在哪里?”
海桐一看有戏,连忙叩首。
“婢子被打发去洗衣房了,婢子不怕洗衣房的辛苦,只是人往高处走,婢子觉得自己能洗好衣服,也能做好别的事。”
魏京华看着海桐脸面有光,浑身都是勃勃生机的样子,倒也喜欢。
“我与白姨娘说一声,你就过来伺候吧。”
正好这几日冬草可以安心的照顾方淼,等方淼病愈,估计她也得为冬草准备一份嫁妆了吧?
魏京华微微一笑,进了院子,她倒是不急着脱下这一身衣裙了。
总是冷冰冰的一身骑装也不好,偶尔换换风格还不错。
这套衣裙是殷岩柏府上准备的,竟恰好何时她的身材。他以往就往魏府送过衣裳,能有合身的并不奇怪。
魏京华不知殷岩柏在背地里都做了多少事,如今静心回忆,似乎她曾经故意忽略的事情还不少?
她正往前回想的时候,殷岩柏却又暗中做了一件她不知道的事儿。
“我请了简延赴宴,你届时躲在屏风后头,细听听看,倒是是不是你曾经听到的声音。”
殷岩柏对方淼交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