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猛无比,勇而无畏,简直像天神下凡一样……”她仰脸看着他。一双明澈的眼睛里,铺满了碎钻,光芒熠熠,如同星辰。
她从未用过这样崇拜的语气,这样仰慕的眼神。
殷岩柏抿嘴一笑,他知道,怀里这女孩子,已经爱惨了他。正如他很久很久以前,就爱惨了她一样。
他低头封住女孩子的唇,两个人的呼吸紧密的交织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殷岩柏率领大军,带着左贤王一家子,往大夏境内进发。
此次虽然没有抓住单于,但左贤王已经是月氏极具实力的诸王之一,他的归降,对月氏来说,无疑是一大打击。
殷岩柏将人送到边境,果然圣上已经派来了前来接应之人。
“圣上有旨,令晋王且在边境驻守,待月氏左贤王受封以后,再诏令晋王回京。”传旨之人说道。
殷岩柏领旨之时,魏京华就在他近旁。
她侧脸偷看他,分明看到他嘴角勾了一下,他在偷笑!
他爽快的领了旨,打发人送传旨之人与左贤王一起离开。
“王爷本就不想回京呀。”魏京华调侃他,“那还装作一副遗憾的样子,好似巴不得赶紧离开这里,去享那荣华富贵一样?”
“现在毕竟大军在握,回到京都兵权就要上交,倘若我表现的流连于此。”殷岩柏哼笑一声,“你知道我喜欢的是这里的广阔自由,旁人可不一定这么想,说不定倒还以为我留恋的是此时的兵权呢。”
他说的轻松,魏京华却倒吸了一口冷气。
她心里更是后怕不已。
“以前我没有细想过,只觉得是信任的问题。如今经历了生死,看到了横尸遍野……似乎也想明白了一些事儿。”魏京华感慨说道。
殷岩柏挑眉看她,“想明白什么?”
“其实不怪圣上怀疑你,防备你。”她话刚一出口。
殷岩柏的脸色就暗了几分。
他嘴角还挂着笑意,但眼底的温度却有些凉。
毕竟是亲兄弟,一母同胞,且殷岩柏对圣上忠心不二。
他一直为哥哥付出,从未怀有二心,却一再被哥哥怀疑……
魏京华可以明白,却不能真实体会他的心境。
“你是亲王,是晋王,在世袭的王爵上已经无可加冕了。你又手握重兵,能征善战,在军中呼声很高……倘若不是圣上气量大,换了任何一个皇帝,只怕早就要了你的命了,岂能容得下你?”魏京华抬手落在他手上,安慰他说。
殷岩柏却笑了一声,“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魏京华一愣,微微点头,“什么故事。”
“曾经有个皇帝老了,他很爱他的大儿子和小儿子,可他手里的宝物只有一件,不能一分为二。他害怕两个儿子因为这件宝物相互厮杀,于是他就想了一个办法。”
魏京华定定看着他。
“他在一次宴席上,把大儿子而小儿子都叫来。跟两个儿子说,他准备两杯酒,一杯有毒,一杯没有。两个儿子自己选,喝了有毒的那个,就会死。选了没有毒的那个,就可以承受他的宝物。”
魏京华吸了口气,她想说话,迟疑片刻,又捂上嘴,安静的听着。
“他问两个儿子,哪个要先挑。大儿子没说话,小儿子在老父亲面前更亲昵,他就说,他要先挑。当时大儿子就狠狠的看了他一眼。”
魏京华瞪大眼睛看着他,“然后呢?他怎么挑了?”
殷岩柏咧嘴笑起来,“小儿子抢过两杯酒——都喝了。”
魏京华一怔,上下看他。
莫非他也死过一次?又活过来了?想想又觉离奇。
“酒里没毒,两个儿子也是喝了酒才知道。小儿子喝了酒,以为自己就要死了,老父亲也别过脸去抹眼泪。大儿子当时痛哭流涕,抱着他说,‘我的好兄弟,我的兄弟’!
后来哭了半日,小儿子也没事,他们才知老父亲根本就是试探。当时大儿子感慨非常,对小儿子说,今生今世都不会怀疑他,会永远记得这件事。”
他说完了故事,大帐里安静下来。
魏京华怔怔的看着他,心中唏嘘不已。
她只知道历史上,为了皇权,杀功臣,诛兄弟的比比皆是,几乎无一例外。
她觉得殷岩柏已经足够幸运……她却不知背后还有这样的经历。
“没什么,事情已经过去许多年了,老黄历,也没什么好纪念的了,诚如你所说,他待我已经非常好了。”殷岩柏点点头,“所以我并不想真的走到那一日……”
哪一日?
不用他说出口,魏京华也想到了。
他不是坐等被杀的人,人若杀到了他的家门口,他岂能等死?
“若是没有你,他赐我鸩酒,我都不会拒绝。”殷岩柏忽然在她耳边说道,“可现在,因为有你,我舍不得。”
他下巴搁在她肩头轻笑。
魏京华也笑,“我也舍不得。”
“所以,我有一个计划。”殷岩柏突然坐正了身子,四下看了眼,侧耳听了听。
他十分谨慎的样子,叫魏京华怔了怔。
“干什么?”
“看看会不会隔墙有耳。”殷岩柏小声说着,伏在她耳边。
他嘀嘀咕咕说了几句。
魏京华听得一知半解,但猜了个大概,“你要遁走?”
“嘘,还要你帮我。”他专注看着她,“这是我给你的承诺,你忘了?”
魏京华看他看得愣住。
她没有忘,他说,要带她寄情山水,要带她看遍江南的小桥流水,看遍漠北的长河落日……
她只是不敢相信,以他的身份,真的会有那么一天。
没曾想,他为了兑现承诺,愿意把一切都放弃。
打从殷岩柏说了这个计划开始,魏京华看他的眼神就有点儿不一样。
有时候,她还会看着他不由自主的发呆。
她在想,她上辈子是不是拯救了银河系?所以上天赐给她一个这样惊心动魄的男人?
不不不,就算救了银河系,那也是上上辈子。
上辈子,她一直被人遗弃,被父母、被朋友……后来连师父也找不到了。
魏京华回顾她的前世今生,忍不住感慨惊叹。
他们在边关等了数十日。
没有等来月氏的兵马再犯,却是等来了圣上的诏书——
“父皇已经封了左贤王为安化王。左贤王主动要求把他嫡出的女儿献给王爷!父皇说,从来都是中原的公主给西北游牧族来和亲,游牧族能主动派出女儿和亲,是一件好事!”
来传旨的不是旁人,正是被关了许久,才放出来的二皇子。
二皇子笑眯眯的看着殷岩柏。
“这好事留给别人吧。”殷岩柏不冷不热的说,但看脸色,他已经是不高兴了。
“怎么能留给别人呢,正好叔叔您还没有大婚,这事儿不是正好的吗?”二皇子笑了笑,丢出一个炸弹——
“父皇已经替叔叔答应了!”
殷岩柏猛地抬起头来,冷冷的看着二皇子。
他目光仿若带着冰渣子,看的二皇子立时缩了缩脖子。
“安化王说了,不计较名分,只要能服侍叔叔,便是妾都成!”二皇子赶紧补充了一句。
殷岩柏的脸色却并未好转,“你说,皇兄已经替我答应了?”
二皇子干巴巴的点了点头,“啊……是。”
殷岩柏闻言冷冷的笑了一声。
二皇子顿时觉得这大帐里仿佛一时间冷了许多,他衣服底下冒出了一层的鸡皮疙瘩。
“叔叔还有什么要求?”他说话间牙齿不慎磕碰在一起,越发显得紧张。但他硬着头皮,却是要把话说完,“父皇已经叫司天监看了良辰吉日,择一个好时候……”
“择一个好时候干什么?”殷岩柏冷笑打断他的话,“叫我娶那安化王的女儿吗?看来我受任离京之时,与皇兄说的话,他已经尽都忘了!”
殷岩柏越说,脸上的笑容越大,只是他的拳头却是越捏越紧,连关节都咯咯作响。
二皇子直觉大帐里的气氛异样,他的毛孔缩紧,头发都想立起来。
“不不不,不是娶妻……安化王不是说了,把他的女儿送个皇叔,做妾也愿意!”二皇子赶紧纠正,就连一开始挺直的脊背,这会儿都有些弓起来了,“是做妾。”
“做妾?本王尚未娶妻,纳什么妾?”殷岩柏面色不悦,“纳妾此等小事,一顶轿子抬进去就是了,还须得司天监择良辰吉日?谁家纳妾要这样大的规矩?”
二皇子在他威压之下,连头都抬不起来,“这不是因为……因为是安化王的嫡女吗?毕竟是月氏的王爷,父皇也是看他的面子……”
“他什么面子这么大?皇兄这么纵着他,抬举他,边关的将士流血牺牲的,倒是白瞎了吗?”殷岩柏厉声质问。
二皇子闻言,头皮发麻,这会儿他可是在边关呢!这里有几十万雄兵。
他一个不慎……只怕京都都回不去吧?
他不禁有些后悔了,当初为什么要答应来传这信儿……还以为自己能看到晋王与那个女子反目?
二皇子正待后悔不迭,大帐外头却有个人影猛地一晃……疾步往军医营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