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王爷大胜之后,却是忽然病倒了。
就在二皇子到了边疆,召他回京的时候。
“叔叔一向身体康健,在京都的时候,莫说大病了,就是小病也没见您生过呀?”二皇子前来探望。
殷岩柏一脸病容,瘫在营帐里头的床榻上。
二皇子盯紧了他的脸色,“边疆之地,军营之中,条件太辛苦了,叔叔还是随我回京去吧,京都里什么都是最好的,叔叔也必得到最好的照顾医治。”
殷岩柏张了张嘴,却是没能发出声音。
二皇子趁机把耳朵凑近他,细察他脸色。
“以往他们还开玩笑说,晋王府的府医,只怕要饿死,众人都不生病,府医都没用武之地。”二皇子故作轻松的说,“叔叔莫担心,您一定很快就要大好起来了。”
他说完左右看了看,问身边人道。
“怎么不见魏先生?不是听说她在军中立了大功,如今人人都敬称一声‘先生’吗?如今叔叔都病成这样,怎也不见她在照看?”
“魏先生乃是去煎药了,她怎么没有照看?乃是衣不解带的照看了好几日,王爷才渐好了些!”常武愤愤不平的说道,说着话,他的眼圈儿都红了。
“我家王爷从来没有生过这样重的病!定是先前攻打月氏的时候,急行军而拖垮了身体!”
常武一面说,一面忍不住背过脸去,拿袖角擦拭眼角。
二皇子盯着他的动作,见他放下胳膊时,袖角一片水迹。
这是哭了?
二皇子心中疑窦丛生。
真的这么巧?晋王病的这么重?且恰恰是在这个时候?
“叔叔好好休息,侄儿这就修书回京。”二皇子匆匆从大帐里退了出来,却给他身边随从一个眼神暗示。
那随从同他走了几步,忽然一个拐弯儿,不见了踪迹。
只见二皇子翻身上马,离开军营的的时候,身边的人却是少了一个。
那随从绕了个玩儿,躲在军营当中,远远的盯着主帅营帐。
他等了不多时,果然看见魏京华端着一只乌黑的砂锅回来了。那砂锅烫得很,她垫了厚厚的布端着。
大帐外头的侍卫对她客气非常,立即打起门帘子请她进去。
她进去以后,二皇子撇下着随从就猫着腰,轻手轻脚的靠近主帅营帐。
主帅营帐外头自然是有侍卫守护的。
但这营帐大,不是四面八方都有守护,门口站着人,其他方位,就不是时时刻刻都有人了。
那人盯着巡逻的兵吏过去以后,嗖的一下,靠近营帐。
“吹凉了就能喝了……”温柔的声音,不辨雌雄,应当是那女军医吧?
守在外头的随从竖起耳朵。
“二皇子明显是不信!”常武的声音高,更容易听见。
“常宿卫,少说两句!”魏京华劝道。
“王爷一向身体好,为何会落到这地步?还不是为了朝廷,为了攻打月氏……他还问为什么打仗的时候好好的,现在却病倒了?打仗的时候那是撑着的!人撑久了,一旦放松下来,身体的亏空自然就表现出来了!”常武声音嘶哑,委屈的不行。
“二皇子已经走了,常宿卫再怎么说,他也听不见了,说出来,不过是叫王爷心里不好受罢了。”女子长叹一声。
外头的随从歪了歪头……听着话音,不像是装的?
“你扶王爷起来,我喂王爷把药吃了!”女子又说。
随从把耳朵贴到大帐上头。
“吃了药又有什么用……一连服了几天的药,却也不见好!”常武生了气,不但抱怨二皇子,他甚至说,“依卑职看,王爷分明就是气病的!王爷对您的感情,我们谁不知道?那是看的真真的!这边王爷替圣上打着仗,那边圣上却给他指了他根本不喜欢的人!圣上这般逼迫王爷!才是叫王爷病倒的病根儿呢!”
“大胆常武!还不住口!”魏京华呵斥一声。
大帐里一时安静下来。
这随从眼睛转了一圈,起身预备离开。
他未曾大意,却是没料到,他所观察的巡逻兵的巡逻路线并不靠谱。
他们的路线竟是不停变换的。
他还未曾离开,就叫人看见!
“什么人?!干什么的?!”巡逻兵厉喝一声,上前抓人。
他下意识就逃,巡逻兵一吆喝,他立时被围。
“我,我乃是二皇子身边随从!”他从身上摸出金腰牌来。
这腰牌在京都几乎畅通无阻,但他忘了这里乃是军营。
军营里的兵吏才不管他是谁的人,更不管什么金腰牌。
当即便摁住他,将他扭到主帅营帐外头。
“禀常宿卫知道,元帅营帐外头,竟有人鬼鬼祟祟,窥伺元帅!”
常武正在气头儿上,闻言二话不说,上前就是一脚,正踹在那人胸口。
“我乃是二皇子身边的人!”随从挣扎说道。
“二皇子乃是奉圣上之令,来探望王爷,宣读圣上旨意的!”常武说道,“二皇子在这儿,代表的是圣上的心意。”
随从一听,有戏!立即点头。
“正是啊!正是!二皇子代表的乃是圣上!我乃是二皇子身边的人,你们不能动我!且将我交给二皇子!”
常武却冷笑一声,“你窥伺元帅,就是二皇子不信元帅?是圣上对元帅有疑?”
那人一愣,不知该点头还是摇头。
“不,不是……”
“既然不是圣上吩咐你做的,那便是你私自所为!打下去,重打二百军棍!”常武说道。
这人吓了一跳,他不是战场之上厮杀出来的战士,他乃是在京都,贵人身边养尊处优的随从。
他哪儿挨过这样的打?二百军棍?只怕打不完,就把他打死了!
“是……是二皇子……”
“是二皇子吩咐你窥伺元帅?居心何在?”常武厉声问道。
“不!不是窥伺二皇子!我没有窥伺!”这人话还没说完。
一旁人巡逻兵就齐齐证明,“我等发现他的时候,他正弯身在营帐近旁,偷听帐内声音!”
“不……不是!”他一时慌起来,“你们不能处置我,我乃是二皇子的人!我有二皇子所赐腰牌!你们必须把我交给二皇子!”
“既然你说你窥伺元帅,乃是二皇子吩咐。那便请二皇子来对质吧。”常武心中对二皇子已经不满至极。
他正愁找不到二皇子的错处,如今抓住这么一个东西……正好叫他的怒气有地方发泄。他哪里肯松口。
常武一面叫人把这随从摁下来扒了裤子打军棍,一面又叫人请二皇子来。
二皇子回来的倒是快。
他本就打算去而复返,所以才留了自己的人在军营之中,这样等他第二次离开的时候,正好可以把他的人带走。
可他没想到,这么快,军营里就有人来请他。
且他来了以后,他的人正被摁着挨打。
他眯眼一看,他的随从已经是出气儿多进气儿少……眼看要不行了!
“放肆!”二皇子厉喝一声,“不知道他是我的人吗?住手!”
军中人可不听他的,他喊了两声住手,却没人搭理。
二皇子脸上挂不住,上前就要打人。
常武却从一旁走上前来,“果然是二皇子指使这人窥伺元帅?”
二皇子一愣,“你说什么?”
“这人乃是窥伺元帅营帐,试图偷听之时,被巡逻兵当场抓住!他招认说,乃是二皇子派他偷听窥伺。”常武冷冷说道。
二皇子的愤怒,立时被一盆子冷水兜头浇灭。
“那……那怎么可能呢?我怎么会叫人窥伺叔叔?定是误会!”二皇子摇头四顾。
竟有许多副将、将军向这边走过来。
二皇子是带了十几个护从在身边的。
这些护从在京都,在大内都算得上高手。
可到了军营之中……即便是晋王这会儿起不了身,下不了床……他只要表现出对叔叔的不满……几十个大内高手在几十万大军的军营之中又算什么?怕是他想活着走出这军营也难吧?
“是他亲口招认,这里的兵吏将士都可以作证,他说乃是二皇子派他……”
“胡言乱语!满口谎话!”二皇子厉喝一声,打断常武,“他是胡说的,我乃是奉父皇之命,来请叔叔回京的!我窥伺叔叔做什么呀?我知道叔叔病的重,这不,立即去临近的县城里请来了知名的大夫,就是想医治叔叔呀!”
常武看了眼二皇子,果然见他身后还个年长的老者。
“那这人……”常武指着被抓的随从,他一挥手,军棍停下。
几乎被打的要断气这人,缓缓抬起头来,他脸上的汗,像血珠子一样流下来。
“二皇子……救我!救我!”他张嘴使出吃奶的力气,话音却并不大。
二皇子闭了闭眼,“这人竟敢攀诬我的名声,挑拨我与叔叔的关系,死有余辜……”
“听见了没有?”常武立即说道,“先打完二百军棍,再依二皇子吩咐,即刻杖毙!”
二皇子猛吸了口气,狠狠瞪着常武。
“您不是请来了大夫吗?里面请!”常武躬身说道。
二皇子胸膛一起一伏,他不晓得自己这随从是不是已经听到了什么有用的消息……却要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人在常武手里被打死。
被打死也就罢了,竟然还把这“打死”的命令扣到他头上!
二皇子重重的哼了一声,迈向殷岩柏营帐的脚步都格外的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