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岩柏豁然迈步,正要上前与姜玉平同归于尽……
却见魏京华停下了颤栗,她脸上的黑青也一点点褪去,恢复了白皙的正常颜色。
她睫毛轻()颤,整个人已经疼晕过去,但呼吸却平顺了。
她看起来……似乎真的,好了?
“你看,我没骗你吧?”姜玉平笑眯眯的说。
“你找死!”殷岩柏大怒,他踢起地上的剑,握在手里,提步向姜玉平迈来。
姜玉平动作也不慢,他迅速退了好几步,躲在坤莎的棺材后头。
殷岩柏没再追他,他跪在地上,将魏京华抱在怀里,“京华?醒醒!”
魏京华的呼吸趋向平顺舒缓,就像是正常的睡着了。
血色一点点回到她的脸颊上,完全看不出一刻钟之前,她犹如厉鬼的丑陋可怕的样子。
“她为什么还不醒?”殷岩柏声音沙哑。
姜玉平哼笑一声,“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她好好睡一觉,自然会醒的。别忘了你的誓言,你若有违誓言,她就会死在你面前!”
殷岩柏猛地回头,眼神凌厉的看着姜玉平。
“你瞪我也没用,她身上的毒虫是一对儿,如今公母两虫已经在她身上聚合,誓言的约定已经立下,牢不可破。虫子可不像人类,人总是立约时信誓旦旦,毁约时,毫无顾忌。虫子要诚恳的多,约定立下,就宁死不反悔。”姜玉平说的一本正经。
“把他拿下。”殷岩柏抱起魏京华。
殷戎和常武早已经忍了姜玉平多时,此时两人如饿虎扑食一样冲上来。
姜玉平未曾抵抗,老实就擒。
但他脸上的笑容,却实在欠扁。
常武忍不住,攥着拳头,冲着他的脸猛打两拳。
姜玉平的鼻血当即就喷了出来。
他却呵呵直笑,“疼,疼……”
“他怕是有病吧?”殷戎皱着面皮,指了指姜玉平的脑子。
常武撇嘴,“病的还不轻。”
短短几个月之内,大夏的皇宫里竟发生了两次宫变,死伤无数。
这在整个历史中,也是极其罕有的。
殷岩柏把魏京华带回了先前的寝宫,到处都是血腥味儿,唯有这寝宫还干净整洁一些。
他把她平放在床上,拉过被子盖住她的身体。
她人没醒,却是扭动了几下,似乎很不舒服。
“京华,别怕,我在这儿。”殷岩柏低声说。
星辰一家三口也跟了过来。
一只小的趴在脚踏上,另外两只大的趴卧的更远些。
外头的战乱还未止息,刀剑相撞之声远远传来。
但寝殿之中却格外静谧,一静一动,反差强烈,却又莫名和谐。
“王爷,姜四醒了,他闹着要见王妃!还要见他叔叔!”常武在外喊道。
“他要见他叔叔,就叫他去见,见王妃……不可能。”殷岩柏冷冷说道。
常武应了一声。
殷岩柏看着魏京华熟睡的小脸儿,“还有许多事等着我,可我哪儿都不想去,我只想守在这儿,看着你,怎么办?”
贡布低低的叫了一声,鄙夷的看了眼殷岩柏,它趴卧在紫麒麟身边,舔了舔紫麒麟的头。
紫麒麟伸出爪子,把他推开在一旁。
殷岩柏扯了扯嘴角,看着这有爱的两口子,却是笑不出。
他的手伸进被窝里,轻轻拉出魏京华的手,攥在手心。
魏京华一直睡了很久,她睡得很安稳,连噩梦都没做。
她睁开眼睛,就看见明黄色的帐顶,一层的床帐都被放了下来,外头的光透过幔帐,把幔帐上的金龙映照的熠熠生辉。
她有些愣神儿,眼睛没有焦距。
渐渐的,她才听到说话声。
说话的声音不远,只是每个人都压低了声音,所以她听的不是很清楚。
“不行,我不同意……”
“那要不王爷试试,看有违誓言,她会不会……”
“住口!”殷岩柏怒了,声音拔高了一些。
魏京华掀开幔帐,赤脚下床。
“王妃……呃,陛下,您醒了?”海桐站在床帐外头,表情惊喜又复杂的看着她。
魏京华一下子愣住……这算是什么称呼?
主仆两个似乎都觉得怪异,一时间面面相觑,谁都没再说话。
殷岩柏从外头阔步进来,“京华,你怎么样?痛不痛?哪里不舒服?”
殷岩柏上前,半蹲半跪在床边,握着她的手,目光灼灼要把她点着了。
魏京华茫然的摇摇头,“我不疼,只是觉得……哪里怪怪的。”
说完,她看向四周。
先皇的寝宫她来过,虽然姜玉平住在这里以后,风格摆设都有变化,但还是能够认出来,这是皇帝的寝宫。
她躺卧的地方,是皇帝的床榻。
“你……不记得了吗?”殷岩柏试探的问道。
魏京华揉了揉太阳穴,“有点儿乱……”
“没事,不要强求,京都经过两次大乱,已经大伤元气,不会再轻易打起来了。”殷岩柏低声说道。
“不是那个……”魏京华摇摇头,她说不清楚,叫她脑子里乱的,不是那些事。
“闺女,你醒了?好些没有?你想不起什么来了?姜玉平叫晋王发誓救你……你还记得吗?”
魏敬贤忽然从硕大的六折屏风后头探出脑袋,笑的恬不知耻。
“他怎么出来了?”魏京华皱眉问。
“你这话叫为父好伤心呀!我是你爹,你都要飞黄腾达了,我怎么还能在叛军手里关押着?不像话是不是?”魏敬贤捂着心口,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魏京华也皱眉说,“不像话。”
殷岩柏猛地回头,冷冷看了魏敬贤一眼。
他立即闭上嘴,脑袋也缩了回去。
“他叫你发誓了?”魏京华表情有些混沌。
“是。”殷岩柏点点头,握住她的手,“你别担心,会有办法的。”
“用我的命?”她问。
殷岩柏的呼吸猛然一滞,过了半晌,他才艰难吐气,“是。”
“如果你违背誓言,我就死在你面前?”她问的轻松。
殷岩柏的脸色却已经骤然变了,又是停了好久,“是……”
“那就好办了。”她语气无比轻松。
殷岩柏却紧紧皱起眉头,脸色都已经发了白。
“你现在打算怎么办?”魏京华轻松的转过脸来,说话间隐约都有了轻松的笑意。
殷岩柏艰难的咽了口唾沫,他嗓子眼儿里似乎火辣辣的疼,以至于他说话都开始沙哑艰难,“我要一步步履行我的诺言。”
“别傻了。”魏京华哈的笑了一声,“你还把姜玉平的话当真呢?我看他在岭南呆的不正常了,脑子有问题。”
魏京华轻拍了下殷岩柏的肩头。
殷岩柏却笑不出,脸色郑重无比,“你没看到先前你的样子,有多吓人。我绝不想尝试第二次。”
他坚决摇头。
“那你还真要我做女皇帝吗?”魏京华表情惆怅起来,“我不会呀?我从来没这心思呀?”
“谁也不是生来就会的,慢慢学。”他握住她的手。
“那你呢?你会吗?”魏京华看他。
殷岩柏沉默片刻,诚实的摇头。
算命的大仙儿说过,他是将才,他天生是做大将的料,并不是做皇帝的材料。
他也无心挣地位,从小他读的书,和皇兄所读的书都是不一样的。
皇兄读的都是《帝王策》一类,他读的却是兵法,为臣之道一类。
“那我跟谁学?”魏京华摊了摊手,一脸无辜。
“能为帝师者,这天底下不缺,不着急。”殷岩柏攥着她的手,目光落在她脸上,“没有哪里不舒服吧?”
魏京华抬手揉了揉肚子,“饿了。”
殷岩柏终于露出笑来,“用膳。”
宫里宫外都是大乱。
这会儿能摆上七八个菜,还有两个汤,两种面点,魏京华已经觉得非常奢侈了。
她十分满足的拿着面点,开始认认真真的用饭。
用饭这件事儿上,她从来都不会委屈自己,即便当初在魏家,被楚氏和魏婉容欺负的时候,她也不会说吃不下饭。
师父总教导她,吃饱了才有力气反抗。
她奉为至理名言。
殷岩柏却没吃多少东西,多半的时候,他都在给她布菜,看着她吃。
看她剔鱼刺剔的又快又利落,他还以为那鱼有多好吃,自己也夹了一块尝了尝。
哪知第二口就被鱼刺卡住了。
他这样的人,以往吃鱼都有人给他剔鱼刺的,他从来不晓得,原来整块的鱼肉里头有这么多的小刺?
他再扭头看魏京华,她吃的很安静,也很快,却一点儿不显得狼吞虎咽。
她很多事情上,根本不需要人照顾,自己就能做的很好。
也许……牝鸡司晨,真是她的命格?
姜玉平先前自己登基做皇帝,如今出此下策,究竟是提前谋划好的?还是认命了?
“你在想什么?”魏京华放下筷子问他。
殷岩柏笑了下,“想你做皇帝的模样。”
“吃饭的时候,不能想东想西,最好是专注的品味食物的味道,不然……”魏京华看他面前的盘子一眼,“容易卡鱼刺。”
殷岩柏垂眸不语。
魏京华拿帕子擦了擦嘴。
常武急声在外头说,“寇四爷不知从哪里得了消息,听说王爷要……”
他飞快的瞟了眼魏京华,猛地顿住话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