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头熊怪让我追了一天一夜,若不是小师妹突然出现,我恐怕还抓不住它呢!”
铁牛一边往山上走,一边兴高采烈的说着。
十年过去,他从一个少年长成了虎背熊腰的青年,身形与徐有旸越来越像,都如黑铁塔般又高又壮。
刚才与巨熊遭遇的时候,韩灵肃不慎扭伤了脚踝,铁牛背着她,如水牛背上落了只小鸟,毫无重量可言:“…虽然采到了珍贵的熊胆,但是你跟子充私自下山这件事,师父免不了要责罚的!别怪师兄不为你们求情,因为我也很生气!世间坏人那么多,万一你们遇见危险,我和师父都不在身边…”
说到这,他突然愣了下:“对了,子充呢?怎么没见他人啊?”
这位大师兄是炼体外修的好手,遗憾的是,反应总是比常人慢一拍。
韩灵肃踟蹰着不知该如何开口,正在这时,他们面前的蜿蜒山路上走下个人来。
他大约四十多岁,两鬓斑白,但面堂红润,仿佛二十多岁的小伙,身材魁梧,一身麻布粗衣,腰里还别着一根黄铜烟管,俨然一副山民樵夫的打扮。
看到他,铁牛连忙收住步子,毕恭毕敬的喊了声:“师父!您怎么下来了?”
徐有旸没有马上回答,严厉的目光看向他背上的韩灵肃,直看得女孩低下头去:“师父…全是我的错,是我非要子充跟我下山去抓天犬…而且,回来的时候,在镇上,他…”
“我收到了子充的纸鸢,事情经过都清楚了。”
扬了扬手里符纸折成的纸鸢,徐有旸难得如此严肃,生硬的打断她,将目光转向铁牛:
“我现在要去趟镇上,把子充接回来。你带师妹先回傍山居,处理下伤处,我很快就回来。”
“是,师父!”
“我没什么大碍!我也要去!”
韩灵肃闻言,连忙挣扎着要从师兄背上下来,却被师父一个眼神制止了。
“还嫌自己捅的篓子不够大吗?冥灵门和无名宗盯上了山中废墟,咱们若耶派就是他们的绊脚石,正愁没机会将咱们赶出绿萝山!你倒好,给他们送上门去了!…”
一向嘻嘻哈哈惯了的徐有旸很少动怒,所以他一生气,不光是铁牛,就连韩灵肃都不得不低下头,不敢造次了。
他深吸了口气,大步往山下走去,经过徒弟身边的时候,伸手在灵素头顶上摸了摸:
“听话,跟师兄回去,我很快会带子冲回家的。”
扭头看着师父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山路尽头,韩灵肃趴在师兄背上,心中满是愤恨与羞愧…
由于冥灵门和无名宗两位首座弟子的到来,雾庄镇长特别将自己家最好的上房腾了出来,不惜阖家挤在后院草棚里,都不敢怠慢了贵客。
徐有旸赶到的时候,已是傍晚时分,夕阳西下,正是内修之人打坐吐息之时。
所以他蹲在大门外抽了半袋烟,才有冥灵门的弟子出来,满脸傲慢的将他领了进去:“你就是若耶派的掌门宗师?原本我派师兄到达镇上的时候,你就该现身迎接…非要闹到眼下这种境地,才知道厉害吗?”
“不才听说,我那个毫无灵力的徒弟,将无名宗的弟子打得满脸开花,另外那个被你们抓住的,又用点不起眼的招数,就叫冥灵门诸位没头苍蝇般到处乱跑…实在失礼!太失礼了!我就是专程来向两位首座弟子赔礼道歉的!”
徐有旸笑嘻嘻,点头哈腰的说着。
他的话乍一听上去没毛病,但冥灵门弟子却怎么都得意不起来,感觉什么地方有些不对劲,可他也来不及深究了,领着这个高壮的男人走到厢房门前。
陆子充跪在厢房门口,没什么大碍,就是脸颊处有点淤青。
看到师父,他显得很高兴,若是生条尾巴,就要像小狗般拼命摇晃起来了。
“首座师兄在等你,别耽误时间。”冥灵门弟子扬起下巴,傲慢的说道。
徐有旸对自己的徒弟点点头,叫他别担心,自己推开房门便大步走了进去:“哎呀呀,这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在下若耶派徐有旸,倘若徒弟们给诸位添麻烦了,就叫我全权负责,来赔个不是吧!…”
出乎他意料之外,门里厢房中,只端坐着一个人。
他头戴掐丝金冠,身着天绫青丝法袍,于暖塌上盘腿而坐;只见此人剑眉星目、肤如凝脂,闭目养神都如画般赏心悦目…徐有旸知道没错了,他面前这位就是冥灵门首座弟子。
听到说话声,宋夣慢慢睁开眼睛。
他方才刚结束了傍晚时分的打坐,气行周身渐渐收敛,虽在调息阶段,同在一间房中的徐有旸还是能够感受到排山倒海般的内力,不免暗自惊愕。
相传十八年前,四宗十三派围攻钵池法宗的时候,这个年轻人也曾与他父亲一同战斗,虽然年仅十岁,但战绩辉煌…如今,他不过二十八岁的年纪,却有如此惊人的功力,更叫人讶异的是,他的气行虽隽永不断,但起落跌宕,根本看不出究竟几候修为…
和他的女弟子一样,徐有旸觉得面前这男子,身上藏着违和、难解之谜。
“徐上师,我等你很久了。”
不出所料,宋夣面对比自己层级更高的徐有旸,并没有使用敬语,却又不像自己的师弟那般倨傲,只是显得有些冷淡:“你的那位女弟子呢?她怎么没来?”
“小徒不过是山野女子,受了惊吓,身上有伤,我就叫她回去休息了。”
徐有旸笑嘻嘻的看着他,心里掂量着对方的实力。
宋夣哼了下,又慢慢闭上眼睛:“我与你没什么话好谈。想要将那孩子带回去,就让她来见我。”
“就算是冥灵门,也不能恃强凌弱,在四宗十三派中欺压弱小吧?”徐有旸并没有动气,还是笑着说道:“不晓得肃肃如何得罪了你,但我既然是她的师父,就有义务承担责任。愿打愿罚,冲我来就是了!”
说着,他用碗大的拳头敲了敲结实的胸膛。
宋夣却连眼睛都不睁:
“回去吧,徐上师。我与你无话可说。继续纠缠的话,别怪我让若耶派从此失去安身之所…”
“说千道万,没猜错的话,你是冲着这东西来的吧?!”
徐有旸的声音突然变得低沉起来,他伸手入怀,拽出一样东西平举到身前。
那是一串黑曜石的珠子,色泽暗淡,看上去平凡又其貌不扬。正是十年前,年仅八岁的韩灵肃尚在金府的时候,亲手交给他的那串。
宋夣睁眼看到了,脸色微微一变,周身气息都变得紊乱起来,他那张俊美绝伦的脸,瞬间有些狰狞:
“这东西…是怎么到你手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