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肃高傲的扬起下巴,看着安井盐露出一脸诧异。
很快,她却爆发出一阵狂笑:
“哈哈哈哈!小姑娘,我是不清楚,那个号称修仙界第一美男子的宋夣,与你有何情义。不过,你再想救他,编出这种理由来搪塞,实在太荒唐了吧?!”
“有何不可呢?”
安井盐突然止住笑,狠狠一拍桌子,整张脸都变了样,神情狰狞起来:
“我堂堂一派掌门,没有时间跟你这等黄毛丫头纠缠!我只说一遍,你听清楚了就赶紧走人!那事后陈情的报告,可是冥灵门弟子亲自写的,说若干强壮之歹徒,眨眼功夫便化作肉泥,若不是首座弟子的功力所为,难不成是你这个没有二两肉的臭丫头?!”
她突然发怒,屋里清静宗的弟子都吓得瑟瑟发抖,唯独韩灵肃丝毫不为所动,依旧笑嘻嘻的说道:
“明日卯时,戒律团诸位就要前往洞真墟审判宋夣,我只想作为证人列席,究竟人是不是我杀的,到时候再来验证,那才符合规定吧?”
话虽没错。
可安井盐此行,是打定了主意,要让宋夣死在戒律团手上的。
事情的根源,要回溯数百年以来的彰龙山土地之争——清静宗开坛伊始,宋家还是不入流的小家子,作为外来人,在彰龙山根本不成气候。可没想到的是,之后的百余年间,宋家接连出了好几位修仙奇才,其中就包括位列四宗之首的冥灵门掌门宋濂青。
彰龙山宋家一跃成为修仙名家,甚至与同在彰龙山的清静宗平起平坐。
而宋家虽然是修仙名门,总归还不算修仙门派,依旧受到俗世的管辖,因为在某件朝廷大事上占卜有功,人皇将彰龙山南麓千顷良田赐给了宋家。没成想,地虽然是朝廷的,可这块地上的的佃农,已经给清静宗交了近百年的租子,清静宗上上下下,哪里肯答应就这么拱手让人?
于是,这场官司打了数百年,直到先代人皇那里,才算以宋家获胜告终。
而那千顷良田因为这场官司,荒废了数百年,早就变成一片荒地,杂草丛生了。
这场两败俱伤,留给清静宗的则是无尽的怨恨,他们原本是高高在上的修仙之人,却受制于俗世法规,蒙受耻辱,这种羞辱又岂是几十年光阴能够消磨的?!
安井盐想到这里,咬了咬细白的牙齿,冷笑道:
“如今是我执掌戒律团,我说你可以作证,你便可以,我说你不行,说破大天了你都不行。别再浪费口水,请回吧。”
说着,她便站起身,大摇大摆的往里间走去。
韩灵肃也不慌张,稳坐不动,轻声说道:“尊驾心里难受的,不就是损失了那千顷良田的供奉,还有清静宗的脸面吗?倘若全都找补回来,是不是就能消消气了?”
安井盐闻言,收住步子,犹豫了下,慢慢转过身来:
“你的意思是…?”
“您也说了,小女如今圣眷正宠,区区一纸诏书而已,没那么复杂。”
韩灵肃低头整理衣袖,漫不经心的说道。
冲虚天师想了想,冲屋里的弟子摆了摆手,叫他们出去,这才回到桌边坐下,斜眼看着这个伶牙俐齿的少女:“既然如此,不妨把话说透了。”
“您还真是个爽快人。简单得很,只要您能够将我作为证人,带进洞真墟参与审判,我自然可以证明,杀人的是我,不是宋夣。而只要您能够秉公审理,事成之后…”
韩灵肃伸手入怀,取出一张黄绢,打开来,上面写着几行字。安井盐细细看下去,越看越是心花怒放,那上面写着,要将彰龙山以西四座村庄、一座城镇并入清静宗的奉纳,同时,将给予清静宗掌门国师称谓,世袭罔替。
跟宋家的百年官司,让安井盐明白,修真之人虽在方外,可毕竟还是生活在俗世中,倘若有了皇家的支持,便不会再受冤枉气了。
见黄绢文尾盖着红彤彤的国玺,安井盐喜不自禁,连忙伸手想要接过来。
韩灵肃飞快的收了诏书,重新放回怀中,笑嘻嘻的看着面前的掌门宗师:“您可还没答应我呢。”
“带你进入洞真墟作证,本来就不是件难事,只不过…”
安井盐话锋一转,苦笑着摇摇头:“我得把丑话说在前头,戒律团规矩严明,你虽然是俗世中人,可一旦涉嫌伪证,乱我视听,别说我没法轻饶你,那冥灵门掌门向来心硬如铁,恐怕也不会叫你囫囵着走出洞真墟的。”
那位的手段,我早就领教过了。
韩灵肃在心中冷冷道,脸上还是笑嘻嘻的样子,站起身,冲着安井盐行了个礼:“您愿意带我进去,小女已经感激不尽啦,之后是福是祸,全看我的造化,与你无关。”
说着,她便将诏书取出来,放在安井盐面前的桌子上。
冲虚天师倒是吃了一惊:“不是说,事成之后才给我…”
“您这样的得道高人,怎么会诓骗我这个黄毛丫头啊!明日卯时之前,我会在此恭迎大驾的。”
韩灵肃向她莞尔一笑,转身潇洒的走了出去。
安井盐呆呆地看着她走掉,低头又将那纸诏书细细看了几遍,不妨失笑:
“我真是枉活百年,无论气度还是心机,居然比不过一个俗人孩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