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灵肃惊讶的看着面前的男人。
一走到远离营盘的树林，东鳐俯身便拜，倒把她吓了一跳：
“慢着！我知道你为何要找我！可我不过是一介低阶弟子，帮不了你…”
“那是因为你全都忘记了！”
东鳐红着眼睛，跪在地上颤声说道：“只要你愿意，就可以帮我救走遗珠妹妹，而且不用承担任何后果，因为首座师兄绝不会伤害你…更甚者，他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你真是冲昏头脑，胡言乱语了。”
韩灵肃冷冷的看着他：“之所以会跟你到这里来，是因为我确实同情你们，虽然帮不上忙，起码出于尊重，多少可以听你说几句…不过，你们之间注定是一场悲剧，早点看开对你自己好。”
“我变成什么样都无所谓！”
东鳐两手紧紧攥成拳，他虽然出身低微，可一向心高气傲，如今却心甘情愿的、跪倒在这个他从来看不上眼的女孩面前，低声哀求：
“曾经我以为，只要能够修成人形，凭我的悟性，一定可以成就史无前例的妖修仙！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对于冥灵门的价值，只是照顾首座师兄而已…我成不了法师，甚至…成不了真正的人！你知道吗？当年在东海修炼的时候，遗珠妹妹为了帮我，不惜以身犯险，偷盗大鲲的内丹，差点赔上性命！而我，为了所谓的出人头地，就那么毅然决然的抛下她，远走陆地…”
说着说着，他的眼泪就下来了，伏在地上泣不成声：
“这么多年，我越失意，就越发觉得对不起她…你知道鲛人为何难以捕获？就因为它们居于东海深处，但遗珠会被不德法门抓住，肯定是因为她经常游近陆地，想要看看我而已！这样的遗珠…这样的她，如果我眼睁睁看着她被杀死，被炼成灯油…！”
他说不下去了，哭得浑身颤抖。
韩灵肃只觉得心中凄惨。
为何情爱如此可怕？无论人类，还是妖兽，就像她的娘亲，像小先生，他们赔上性命、付出一生，就只是为了情爱二字？！而无论是她那没能保护妻女的父亲，还是绝情而去的朵云，都似乎并不值得痴情如斯…她想不明白，更觉恐怖。
“我不能帮你。”
下定决心，韩灵肃冷着脸，扭头往树林外走去。
东鳐见状，情急下翻起身，冲着她大声道：
“你若帮我救出遗珠，我就告诉你，《天丹心法》的残本藏在何处！”
《天丹心法》的残本？！
韩灵肃心中一惊。他说的，难不成就是小先生口中，曾在朵云出走那晚被她偷走的秘宝？！可即便真的存有这种东西，也该是曾经的若耶派所有，为何会出现在冥灵门呢？！
她按捺心情，转头冷冷注视着他：“你说什么？什么残本？”
“你没听说过吗？！当年纥骨峥一把火烧了大半个不德法门，据传《天丹心法》被他一撕两半，投入丹炉中，重伤而死的掌门临终前，凭借记忆背出了部分心法，以此支撑了不德法门近千年…其实，当初《天丹心法》并未被完全烧光，还有一部分残本传世，后来不知道为什么，跑到绿萝山若耶派去了！”
东鳐情急之下，倒豆子般全都说了出来。
他的说辞与小先生不谋而合，韩灵肃心里已经信了大半，上前两步，追问道：
“你以为我不知道吗？绿萝山若耶派早在很多年前就被灭了，门内众人都死了，就算你所言非虚，《天丹心法》的残本又如何找得到呢？！”
东鳐见她感兴趣，眼睛都亮了起来，似乎看到了一线生机：
“没错，若耶派没了，可你不知道的是，当年绿萝山惨剧发生的时候，正是我师叔廖志远第一个带人赶到现场，傍山居的废墟也正是冥灵门弟子清理的，也就是在这个过程中，他们找到了《天丹心法》残本，因为我派掌门玄博天师想要将其据为己有，所以秘而不发，隐瞒到了现在！”
廖志远！
韩灵肃记得这个人。原来，他将时间浪费在了搜刮废墟上，若是能够早点赶到山神庙，兴许师父就不会死了…一时间怒从心头起，她咬紧牙关，恨恨的问道：
“原来这就是冥灵门的嘴脸啊…可你连法师都不是，《天丹心法》的残本藏在何处，你又如何得知？”
这番话，说的东鳐原本苍白的脸颊一红，焦急的说道：
“我虽然职分不高，但是从拜师开始，就负责服侍首座弟子，跟在他身边这么多年，当然有机会接触到冥灵门最机密的部分！只要你能够帮我救出遗珠，我一定告诉你残本的藏处…不！只要能够保住这条命，我会帮你得到残本的，我发誓！”
黎明前最黑暗的暮色中，他的眼睛闪闪发亮，让韩灵肃有些动摇起来：“可是…”
“你身为不德法门的弟子，难道不知道《天丹心法》的厉害吗？！不用说里面记载的修炼之法精妙绝伦，单是那些炼丹图谱，便是一般丹修之人穷尽今生都无法见到的！我虽然没有亲眼见到过，可是，就连玄博天师都不惜撕下颜面，偷偷藏起的宝贝，你真的不想要吗？！”
刹那间，韩灵肃脑袋里转过了千万种念头，最后，还是咬紧牙关做出了决定：
“好吧，我帮你！但是事成之后，倘若你食言的话，我也有一百种办法叫你悔不当初！明白吗？！”
“我虽然是妖兽，可还有自尊心的。”
“不过，不德法门和冥灵门加起来这么多人，重重保护着，我们又如何能够救出离不开水的鲛人呢？”
“有你帮忙的话，我自有办法！”
东鳐咬着嘴唇，撕开自己的衣领，伸手入怀，竟然刺破了皮肉，将手指插入肋条中，见他疼的满头大汗，韩灵肃不禁后退一步，惊诧莫名：“你这是…？！”
“鳐鱼的内丹，对于人来说，并不是什么厉害的东西，可是…”
慢慢将手从骨肉中血淋淋的抽出来，东鳐忍着痛，带着一丝狞笑道：“可是，对于鲛人而言，就是能够令它们暂时消除鱼尾，变成人类的至宝！”
一枚蛋黄般大小、散发着幽幽青光的内丹，静静躺在他张开的掌心中。7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