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红的鲜血混入幽绿的弱水中,湖底愈发浑浊。
鲛人老祖痛苦地扭动身体,破碎的鳞甲漂浮在身边,她手指的尖刺也折断了好几根,狼狈不堪,冲着那修炼七甲仙的女孩大声道:
“我输了!我输了!请饶命,我不想好不容易脱身,还要死在这个鬼地方…!”
额哲鹿不是因我而死。
韩灵肃浮在水中,弱水凝结的冰刃环绕身侧,她面无表情的看着哀求的鲛人老祖,突然很享受这种掌控他人生死的感觉。
钵池法宗之后,绿萝山还有个门派叫做若耶派,那便是我的宗门。无论师父还是师兄,都叫我们尊重生灵,若不是觊觎灯心玄珠的贪婪之人,额哲鹿就不会死…他们机关算尽,付出惨重的代价,却因为机缘巧合,让我吞了灯心玄珠。我说的都是实话,你若听明白了,就自行离开吧。
似乎没想到自己还有生路,鲛人老祖愣了下,不顾身负重伤,往前猛蹿一截,巨大的鱼尾拍打着湖底礁石,却又突然停了下来,回头看着韩灵肃:
“鲛人是恩怨必报的生物。你不杀我,我欠你条命,说吧,要我如何报答。”
我不需要金银财宝,你走就是了。
“哼,傲慢的家伙。我送给你三条预言吧,至于这是诅咒还是祝福,你自己分辨。”
鲛人老祖脸上挂着狡黠的冷笑,韩灵肃曾听蔡青猴讲过,东海鲛人擅长预言,特别是千百年修炼的老怪,几乎能够与上仙相比,百言百准。
她突然有些害怕,正要阻止,却听鲛人老祖开口说道:
“你会做一番大事业,大到自己都无法想象;所有爱你的人都不得好死,你注定孤独一生;你真正爱的人,却没有办法相守,因为对他而言,你就是劫数…”
她的声音在水底回荡,低沉而令人绝望。
说完,鲛人老祖便挥动鱼尾飞快游走了,大约弱水湖底有通往江海的地下河,她很快便不见踪迹。
韩灵肃一动不动,在黑暗的水底待了一会。
这三段预言,有些其实并不算预言,因为她早就知道了,还有的,她应该并不介意,因为男女情爱对她而言,不过就是风花雪月、不切实际的东西…可为何心口隐隐作痛?这心情该如何形容?渴求不可得?还是为了别人心痛?…
原本以为自己还算聪明,现在看来,却一脑袋浆糊。
往下游,她又重新回到了被淹没的浮酗洞中,通过充满水的地道,终于回到了地面上。
夜幕低垂,绿萝山区的星空依旧美不胜收,黑幕上星罗棋布,银河赫然可见,静谧的树林中偶尔传来猫头鹰的鸣叫…与她儿时的记忆无异,这里什么都没有变。
除了,那些曾爱着她的人们,早已消失不见了。
“得手了?!”
见她湿漉漉的从洞口爬上来,花卜连忙迎上去,将自己的外套裹在她身上。
韩灵肃将《九周天功》紧紧抱在胸口,看面前九尾狐欢喜的笑容,冷冷的回道:“我现在应该杀了你,还是听你解释?”
“小娘子,我对你可没有半点恶意!”
花卜夸张的瞪大眼睛,他的眼眸在夜色中闪着金色:“因为确定你能够在水中存活,所以我才将你推落水的!…”
“确定?”
“是啊!难不成你不知道自己吞下去的是什么?!”
韩灵肃愣了下,才意识到他说的是什么:“鳐鱼内丹?”
“哈哈哈,小娘子,你还真算得上憨直!那东鳐可比你狡猾多了!像他那种低等妖怪,即便有千年修行,也不能够脱离内丹还维持人形的!他骗了你!”
“胡说…那他给我的内丹是什么?确实让鲛人长出双腿、陆上呼吸了啊!”
“他是怕你见财起意,若知道他给你的是什么,便不愿再去拯救鲛人,而是自己私吞了事!”
花卜笑嘻嘻的看着她,用手臂环着她的肩膀,柔声道:“还记得他曾经对你说过,鲛人遗珠最初对他有恩,是冒死去偷来大鲲的内丹,才让他修成人形的吗?没错啦,你吃下去的,正是号称东海之主、广数千里的鲲之内丹啊!所以无论是水,还是弱水,都不能奈何你!”
韩灵肃惊讶的瞪大双眼,突然又沉下脸,一把推开他:
“即便如此…为何我们私下说话,你都知道?”
“因为主人吩咐,让我好好照看你啊,虽然九尾狐打起架来不算厉害,可变化潜伏的功力无人能及。”
花卜还是一脸笑容,向她伸出手,苍白的掌心在星光下散发冰冷的光泽:
“呐,现在可以把《九周天功》交给我了吗?”
“什么?”
韩灵肃将胸前的经书抱得更紧了些:“什么意思?你不是说,这东西是天心散人要我修习的吗?”
“主人确实是这么说的。”
花卜笑脸不变,欢快的语气却透着一丝冰冷:“不过,她还说了,要你找到《九周天功》之后,先将经书交给我,等她整理完毕,再重新交回给你。小娘子,那位可是这世上唯一会帮助你的人,连她都不相信吗?”
片刻动摇,韩灵肃还是缩回了想要伸出的手,后退一步:
“若是她想要,你让她自己来拿。”
“那位可是身在仙籍的上人,哪有那么多闲工夫跑腿?乖啊,给我吧,然后我赶紧送你回洞真墟去,说不定这会,那些人已经发现你不在了!”
花卜上前一步,晃了晃向她伸出的手。
绿萝山距离洞真墟十分遥远,除了灵洞穿梭,就只有九尾狐的法术能够将她带回去。韩灵肃紧张的盘算,即便要甩掉他,也要找个安全的地方才有时间构建灵洞法阵…
似乎看出了她的意图,花卜的笑容更深:
“小娘子,虽然我说我不擅长动武,可仅仅是针对冥灵门首徒那样的对手,至于你…所以请不要有多余的想法,说实在,我可不想在如花似玉的姑娘身上,留下无法挽回的伤痕啊!”
说着,他更加逼进一步,金色的眼眸闪着寒光:
“我最后说一次,请将经书交给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