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骆云就在这里,就会意识到此时云东来所做的,和多年前将他误入斩情峰的记忆消除的手段何其相似。
当年他不过被消融了一片记忆,便直接痛晕了过去,眼前神殇老祖所承受的远比那时更残酷百倍千倍!
若是一次,也可以因为剧痛失去意识,可下一次会马上又让他因为更痛苦从失神的状态醒来。
尤其是神殇老祖境界远比当年修行尚未入门的骆云高,承受能力自然也远远强得多,这给他带来了更多的折磨和损伤。
最关键的是,他还处在一个奇怪的领域之中,每一时刻都长久的像是永恒,每一次痛苦在产生的瞬间便停留在那里,完全没有因为原本应该逝去的时间而减轻或者消散。
然而云东来脸上并没有任何表情。
没有肆虐的快意,更没有狰狞模样,只是很认真。
他压根没有想要特意去折磨神殇老祖,他想要知道的记忆早已在他的翻动中获知了——那些腐朽的记忆自然不是他关注的,随手一捻,便成了灰。
现在他的探寻只是为了找到他想要的东西而已。
不多时,他在神殇老祖的识海之中找到了他感兴趣的。
那是一些很有意思的小玩意。就如同落地生根的种子,立刻发了芽,顺着经由他的手建立起来的、他的神识与神殇老祖的神识之间的通道,攀爬了过来。
如同春天中可喜的绿藤。
云东来眉心微皱,“咦”了一声。
他开口道:“老迈,又自私贪婪,还无用,这些都没有关系,可是愚蠢……就该死了。”
神殇老祖的神识虽然已经一塌糊涂,再无逆转的可能,但这个“死”字,还是让他有了些反应。
他极为狼狈地“唔唔唔”起来,看样子似乎是想要祈命,但却连一句完整的话都不能说出,因为之前的痛苦而留下来的涕泪因为他张嘴而流了进去,便让他此时此刻甚至还不如一个普通的凡人老者体面。
云东来有些厌恶地收回了手。
“那女人的药——你也敢吃。不……”云东来旋即否认了上一句的说法,“你这样的修为,竟然敢去与那女人碰面,真是无知、愚蠢至极。”
此时他望着东南方,脸上终于有了些不喜之色。
然后他抖了抖手,在一瞬间将这些绿藤化为灰烟。
他道:“手伸的太长,就会挨打。”
好像东南方有什么人能听到他的话一样,他道:“还以为这里是你们那里么?若不是你有个疯子做靠山,早已变得和他一样了。”
他恢复了淡漠和平静的脸色,看着神殇老祖,仔细的思考起来。
可想而知,神殇老祖即使还能活下来,也会变成一个识海尽废的废物了。
良久,云东来才道:“算来算去,留下你也没有任何用处。”
“借来的光阴,总是要还的。甚至要加倍的偿还。”云东来道,“逝者如斯。”
一股静默的洪流被他收回的瞬间,停驻的风再度开始在昆仑肆虐,而一直停留在神殇老祖眼珠子之前那片悬浮在空中一动不动的雪花,终于也动了。
这些领域之中曾经静止的风,原本早该从西北这里刮向东南,没有飘落的雪花,也本该从天上落入昆仑的千年积雪之中。
在这一刹那,风雪以极快的速度完成了本该要一小段时间才能完成的事。
风过,雪落,就在刹那,千千万万条轨迹划在空中,成了这世间最可怖的“利器”。
在神殇老祖身边的无数片雪花,就这样飚飞到了神殇老祖的身体上,然后没了进去,他的脸上逐渐出现了数不清的血点,他体内也出现了无数创口以及带来那些创口的凉意。
最后这凉意终于将他身躯中最后一点点的热量也吞噬殆尽。
神殇老祖,死了。
……
……
神殇老祖跃下浮空城的瞬间,天巧上人便有所察觉。
只是他并非第一个离开浮空城的人,在那之前,天箓门的修士在出了沧原之后,便将里面的事禀告了在此等候结果的长老,最后留下了原本事前定好要进入沧原的人选——那位叫做言灵的带队修士留在这里,其他人则全部离开。
所以神殇老祖的离开,并未引起太大的关注。
没有人注意到,在昆仑绵延雪山中发生过一场不能算是战斗的“战斗”,四大仙门之一的御剑门掌门死在了冰天雪地之中,暴雪迅速地将他的身躯掩盖了。
但不可避免的他们都曾经有刹那的心悸之感,有一股哪怕浮空城都无法阻挡的冷意侵入其间。
天巧上人打了个哆嗦,不明所以地道:“奇怪。你感觉到没?”
玄芒神色凝重的点了点头,道:“既然你我都有触动,肯定是有什么大事发生了。”
他凝眸看着眼前的光球,突然道:“出榜了。”
光球闪动,一道暗光从里面飘出,在玄芒与天巧上人面前张开了星光熠熠的一幕——这便是簪星录了。
沧原之内,熔浆之上的天梯上,一个修士刚被逼得掉了下去。
因先前得了警告,他在半空之中便捏破符箓。
在这瞬间,簪星录上也出现了一个名字。
轩辕宁。
几乎是同一时间,这个名字也出现在浮空城的二层大厅和外圈修士们停留的露台上。
轩辕宁出了沧原,直到在浮空城呆了一会儿,那种掉下去似乎马上就要被火舌吞没的感觉才慢慢平复。
他看到周边比他还早出来的五个修士,神情有些复杂。
他们几人都是玄天宗的修士。
见他神情苦涩,旁边的人便出言安慰道:“恭喜恭喜,好歹已经在簪星录上了。咱们玄天宗还有机会。”
轩辕宁道:“白师弟,你说呢?”
白鹤鸣是在他前面出境的,一别经年,他没有想到骆云已经远远不是西沙秘境的时候可比,更没有想到,昆仑元宗的修士都那么惨了,还那么能打!
既然被问及,他想了想道:“六师兄,如果叫我说实话的话,咱们不肯拼命,肯定打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