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离几乎没见过师尊这般恨不得去死的模样,他也担忧骆云,可师尊这样去,不是一样有去无回吗?
他双眸瞪得血红:“小师弟定能逢凶化吉,师尊您看看这白骨之舟上,仙门修士势弱,而魔族势强,就算是妖族那位少主一向与仙门颇有渊源,也实在算不得我们的人!您也知道,纵然现在是情势所逼,三族哪边都没有要互相动手的念头,可原先水火不容,现在哪那么容易和平相处?这里还要靠您安排!不然真要出事——”
他咬牙看着那些刚上船的仙门修士,汇集在三界洲的就有不少,光是昆仑,就来了半大个宗门!
更何况还有本来就存活在三界城里的,算下来总数完全不比魔族少多少,万一谁挑了一个头,后果真是不堪设想,不用等着万域天魔动手,他们自己就先完蛋!
傅东楼强自压着内心剧恸,将凌霄真人等十来个掌门召集一处,正要发话,便听到有人道:“吾族圣女求见傅峰主。”
还未及反应过来,寿无陪着乱莹向这边走来,乱莹一双妙目不时关注着万域天魔那边的情势,无论仙门做何打算,魔族内部早已达成了共识——与魔尊、魔后共进退。
此时魔尊与魔后被邪光、血蛊和策幽困住,他们倒还不放在心上,那不过三个傀儡而已,当务之急却是要寻求应对万域天魔的法子!
三族能有共识最好,若是没有,却不能在他们的地盘上生乱,因此她开门见山道:“我族之中有意欲生乱者,已被吾暂时囚禁。”
就算是她贵为圣女,也极难让整艘船上的魔族都接受竟然要为仙门提供一席之地的决定。
可见她这句话,当真是很有份量、很有诚意的了。
傅东楼也顾不得许多,道:“在妖族、魔族到此之前,仙门已经拼力对战,只是收效甚微。或许你们还有别的奇招,但愿凑效……”他顿了一下,道,“仙门也会拼死一战,不求合作默契,但求不会互相掣肘。”
“好。”乱莹应道。
“你……”傅东楼想要问她什么,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倒是乱莹先会过意来。
“他不是莽撞行事的人。那里我们都当是绝路,可或许他发现了一线生机。”
但其实……她也只是在安慰骆云的师尊而已。
当年无论是楼船秘境上执意相护,还是紫林交易那晚与血蛊魔君以死相拼……他又哪里不莽撞了?
可她知道,若能打败万域天魔,他自然也可得活;若不能,他现在死了,和过一会儿、或者逃上许多年再死,也没有两样。
大不了,一起死了便罢。
她转头望向三界洲处,此时船上也突然喧嚷起来,万域天魔的巨大黑影上方,突然破开了一丝缝隙,微弱的红光在突破而出和被魔气掩盖之间在做最后的挣扎。
“血符!那是我们掌门的血符!”
和天箓门修士喊声几乎同一时刻,乱莹飞身跃到船首,双掌一击,然后猛地向下压去。
一道血红色的阵纹从白骨之船上飞速降落下去,压在那微弱的红光上,她双手又突然一搓,阵纹搅拧起来,变成一条红色长索,一端正握在她的手中,猛地向上一拽,便有一个身影从万域天魔的暗影之中脱身而出!
他身后兀自跟着数十条魔气缠搅上来,只是他即已脱困,便可自由行动,在空中扭转了身体,数道光芒自他手上击出,阻挡住那些魔气,须臾之间,人已经来到了白骨之舟上!
见到席飞墨脱困,天箓门修士自是欢声雷动,傅东楼急切道:“骆云呢?骆云呢?”
席飞墨正要说话,却感知到了万域天魔所在的三界洲处正发生一种熟悉的波动,这股波动如此巨大,引得众人齐齐望了过去!
无数灿烂的金箭终于满溢而出,仿若四处流淌的金色河流。
那是“金光破魔阵”发挥到了十成威力的样子,灵气之浓稠,甚至达到了粹魔池的同等境界——聚气为液!
原本微弱、向上不达数尺的阵纹之光一下子冲天而起,几乎没有给万域天魔以任何反应的机会,金箭延伸至三界洲边沿之后,迅速折向上方,隐隐约约竟是像一座巨大的金光牢笼!
席飞墨顾不得去琢磨为何在那魔气至浓之处,反而流淌出至纯的灵气,竟将整座符阵的威力尽数激发——的确,风苍穹当年在三界洲底留下的这最后一道符阵,便是以洲为笼,将所有冲入三界洲的魔族困死于此地。
万域天魔猛地向上窜起,整个身形化为一道长而直的黑烟,向上窜去——那上面,尚未封死。
可就在这个瞬间,第二道巨大的波动再次从它所在的正中心处向周围泛起,一层一层,似乎没有止境,很快便冲出了“金光破魔阵”的范畴,很快也波及到高空的白骨之舟上,一直向极远处推去。
这个无限蔓延开的领域,便是骆云的剑意领域。
因他的目的并不是攻击,所以即便置身于内,也没有任何修士感到有任何不适,只是仿佛突然置身于另一个与此重叠的空间一般!
就这么一下,万域天魔的身躯突然顿了须臾,“金光破魔阵”便在高空合拢!
傅东楼紧紧抓着船舷处,听着旁边再度起了一片欢呼声——就连妖族、魔族也有情不自禁高声喊叫的,神色仍是十分忧虑,道:“能困住吗?”
席飞墨断然摇头道:“不能。此阵是……我师尊当年留下,只有三界城破,才能露出这道阵纹。放眼看三族之中,您也该知道他当初防备的是魔尊、魔后。许多年过去,魔尊修为早比当年进境许多,压根就难以困住、一击而杀,眼前这万域天魔就更不用说了,能困住片时已是不易。”
他的话就如同一盆掺着千年寒冰的冷水,将众人的兴奋尽数浇灭!
而此时在最浓郁、最黑暗的魔气之中,那神识正对骆云焦急且愤怒地道:“你莫不是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