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9年过去了,世界末日没有来。
坊间传说有人笃信1999年的最后一天是世界末日,早早的变卖家产,挥霍一空,坐在广场上等死。可是世界末日没有来,然后他的末日到了。
2000年是个新的开始,许多人对这个新世纪的开始充满了想象,充满了渴望。然而叶利钦辞职,俄罗斯开始普京时代,这与他们无关;南部非洲共同体宣布自由贸易区计划启动,但也与他们无关;瑞士达沃斯论坛开幕,还是与他们无关。
他们发现,2000年的开始,和1999年开始的时候并没有什么本质的区别,太阳照常升起,生活一成不变,该上班的还是得上班,该生活的生活,该考试的还是得考试,是的,考试。
李赫也是“他们”中的一员,他早就知道没有什么世界末日,不但1999年没有,2012年也没有,他同时也知道,大学的期末考试挂科的科目到了一定的数量,就离末日不远了。
从三亚回来后,李赫谁也没有去招惹,不管是网吧,还是小说,都没有去过问,而是每天天不亮就起床,和寝室的兄弟一起去图书馆自修室抢占座位,加入到浩浩荡荡的期末复习大军中。
不是他们多么刻苦,实在是光大图书馆的阿姨每天晚上都会把自修桌上的书本扔到自修室外面去,没有用图书占座的机会,如果不起早一点,赶到自修室的时候铁定人满为患。
每到考试的时候,大家对自修室总是有些迷信,总觉得自己去了自修室复习的效率一定会高很多,虽然这确实有些道理,但事实上有效率的人不到自修室也有效率,没有效率的人到了自修室也照样没有效率。
李赫其实是过来人,前世里学的、考的东西和现在不一样,但考试的心情却是大同小异。说实话李赫平时上课也是没有认真学过的,他总是有很多事,除了刚开学的时候认真听过几次课,即使没有逃课,心思也不在课堂上。以前一直认为文科的期末考试好过,真到了眼前,才发现那整本的教材到处都是重点,一时间竟有点无处下手。
不过现在的李赫什么都服,就是不服输,加上仗着年轻的身体耐得住打熬,几个通宵下来,红着眼睛进了考场,考完回到寝室倒头就睡个天昏地暗。醒来的时候看见况天琪愁眉苦脸的坐在他的床对面,就问:“老大你钱包丢了?”
况天琪哭丧着脸说:“钱包没丢,不过考试的时候我一直在瞄你的填空题和名词解释。”
李赫伸了个懒腰,说:“那就没事了,不是我说,《文概》的老师是有多变态,填空题密密麻麻的就有30道,名词解释也有30分,她不觉得这样要求学生死记硬背一点意义都没有吗?不过老大你放心,我有十足的把握,这两道题我起码能拿到55分,后面20分简答20分论述,你随便把字写满就能过关了。”
况天琪幽幽的说:“但是我把题号看错了……”
李赫无语,把手一摊说:“那我就没办法了,老大,文概老师听说没结婚,要不你牺牲一下色相吧。”
况天琪梗着脖子说:“老七,我对不起你。我在交卷的时候,趁监考老师不注意,把你的名字改成了我的名字。”
李赫简直不敢相信竟然还有这样的事情,从技术上来说,这是很难办到的事情,就算况天琪交卷交得晚那会有点混乱,他说不定真有机会浑水摸鱼把李赫的名字改了,但光改一个不行,还得改况天琪自己的,但同时改两个那个也太嚣张了。
但是,等等,李赫抱着最后的一线希望看着况天琪,说:“老大你不会丧病到……”
况天琪点了点头,说:“我的卷子,写的是你的名字。”
尼玛啊……
“老七不要啊!!!”
1574寝室外面,传来了一声凄厉的惨叫,这声音极有穿透力,连对面的1652都听得一清二楚。那天傍晚1574到底发生了什么惨案外界不得而知,但齐思远李凝风他们晚上回到寝室的时候,就看到况天琪一直趴在自己的床上哼哼,直到第二天也下不了床。而寝室里最勤快的李抒铭发现扫地的扫把杆被人折断了,最上面一截不知去向。
经过初步的侦破,1574的牲口们得出了一致的结论:老大黑,老七狠。为了活下去,还是离这两人远一点吧。
接下来几天,李赫在复习的时候理直气壮的就坐在了陈菁的旁边,有一次到自修室稍微晚了一点,眼看无座,却发现浑身长刺生人勿近的桑藜把她旁边的一本书不动声色的拿开了。从此直到期末考试结束,李赫在自修室里就一直坐在了桑藜的旁边。
考试的时候他们的座位是自行安排的,李赫本来发誓绝不坐在况天琪附近,不过最终他还是按照第一天兄弟们商量好的座位坐下了,只是他绝不在提前交卷,甚至要等到况天琪交了卷他才交卷。
大学的考试考完就是放假,最后一门课考完,在况天琪和王明霞的组织下一对联谊寝又聚了一顿。这顿饭两个寝室16个人史无前例的聚齐了,两个老大很高兴,大家也很高兴,又喝了不少的酒,说了许多肝胆相照的话,大家都觉得大一刚过去的这一个学期,各种鸡毛蒜皮之外,过得还是挺充实的。
吃完饭了况天琪借着酒意提议大家接着去唱歌,但女生都有些归心似箭,早都买好了火车票,这个提议只能推迟到下学期开学。
第一个送走的是陈菁。其实信仰市离省城并不算远,但她是个想家的娃,从开学到现在她都没有回家,早就迫不及待了。送陈菁的时候其他人都在,大家一起把她送到火车站,倒也热热闹闹的。
而就在陈菁笑眯眯的跟大家都告了别,拉着行李箱就要进站的时候,齐思远突然就拉住了她,大声说:“陈菁,我有话要对你说!”
周围小伙伴们先是一愣,继而哄笑了起来,周围人多,他们有些挡着路了,但他们也就这么围着陈菁和齐思远也不管。
况天琪最先跳出来,大声的吼:“老三,什么也别说!先抱一个!”
一向话少,总显得很理智的刘明哲说:“三个字,简单点。”
1652的那些女生一个个都带着笑,最喜欢说话的曹晶和艾羽甚至夸张而大声的喊:“在一起,在一起!”
结果齐思远憋了半天,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经过精挑细选的信封来,低着头也没看陈菁,说:“我想说的话都在这封信里,你拿回去看吧,一路平安。”说完,把信递给了陈菁。
陈菁说声好,接着又跟大家拜拜,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本来以为要看到一出好戏的家伙们一个个面面相觑,目瞪口呆。
就这样,陈菁第一个上了火车回家。当天晚一点的还有王明霞、曹晶和艾羽,男生里面赵家林和陈贶也是这个晚上的火车,其他的人基本上也都是第二天走了。
送到最后,就剩下了况天琪、李赫和桑藜。况天琪家就是光阴市的,李赫也不走,但要说住得近,最近的就是桑藜,她家根本就在学校里!用桑藜自己的话来说,那简直是一件无聊透顶的事情。
当然,到最后只剩下他们三个人的时候,况天琪还是非常懂事的,他连借口都不用找,直接就说:“你俩好好压马路吧,我就不当电灯泡了。”
李赫和桑藜都没有反驳,也没有互相解释,至于是因为问心无愧所以不屑于解释呢,还是别的,这个恐怕没有人能说得清楚。反正就是当况天琪不存在,他说不说这句话都当他不存在。
大冬天的压马路其实有点冷,不过年轻的心压根就不会把这点寒冷当回事。
李赫注意到,桑藜今天穿的是学院风的呢子大衣,格子围巾,及膝的冬裙,长靴子,虽然她自己口口声声说早就厌倦了从小到大住在校园里,但她对学院派的审美和穿衣风格同样情有独钟。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李赫想起来去年冬天到省城来参加英语竞赛的时候,季寥穿的也是一件学院风的呢子大衣,而且颜色也都是蓝色。但是不管是不是巧合,李赫都喜欢这样的风格。
季寥不是很喜欢穿裙子,喜欢很显腿型的牛仔裤,而桑藜无论春夏秋冬都喜欢穿裙子,而且最多中长裙、百褶裙。
好吧,自己什么时候这么关注桑藜了?而且说春夏秋冬夸张了一点,他认识桑藜才多久呢?为了表明自己关注的不止是桑藜,李赫说:“我也是服了齐思远了,这样追女生,能追上我跟他姓,尤其是陈菁,以我对陈菁的了解,她有九成以上的可能根本都不会把信拆开。”
桑藜皱着眉头说:“好烦,我还没有被男生追过。”
李赫呃了一声,说:“我竟无言以对。你是在暗示我追你吗?”
“你疯了吧?”桑藜斜眼看了李赫一眼,撇嘴说:“你有女朋友!就算没有我也不会答应你,你还没有领号呢。好吧我话没说对,准确的说,我不记得追我的男生都是怎么追的了。”
李赫说:“得了,这又变成红果果的显摆了。”
桑藜笑了一下说:“红果果……你说的许多话我总是要沉默三分钟才能转得过来你是在说什么。你不是我们这个时代的人,说话的方式和我们不一样,然而我又不能说你老土,因为你说的很多词语在过去也没怎么出现过,也许你是来自未来的人。”
李赫在心里捂脸,你负责漂亮就可以了,思维那么活跃干什么?
看到李赫无话可说桑藜有种好不容易占到了他的上风的感觉,一时有些得意,说:“那你是怎么追你女朋友的,说来听听呗。”
李赫说:“我就没追好吧,直接就拉过来,是这样的……”李赫轻描淡写的给桑藜复述了一下那个课间操时众目睽睽的强吻,以及自己为此背负的处分。
桑藜笑着说:“好浪漫,羡慕死了。陈菁一定是被你毒害很深,我们班长表白得太传统,难怪你说铁定没戏。下次我给班长支招,啥也不说了,直接一棒子打晕,扛到山洞里生米做成熟饭就了事了。”
李赫一脸的汗:“你说的是原始人的爱情吧?”
桑藜小鸡啄米一般连连点头说:“还就是原始人的爱情,我觉得好酷,好纯粹。不像现代人,什么花啊钻石啊,那些都是身外物好不好?说起来你那一手就有点像原始人,女生还就喜欢这种霸气的男生,对了你女朋友在哪呢?”
李赫叹了一口气,说:“我也想知道她在哪,自从元旦之前我们通过一次电话,到现在我还一直没有她的消息呢。”
对啊,季寥现在在哪呢?李赫心里,还真是打了一个很大的问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