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陌生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来:“咦?怎么现在就苏醒了?不应该啊,难道计划又出偏差了?”
林婉晴大惊:这里居然有人,我怎么一点都没有感应到?
陌生未知的环境里面发生这样的事情,可一点都不好玩,林婉晴就觉得自己尾巴突地一炸,好像有电流从尾巴尖一直通到自己敏锐的胡须。
她四肢绷紧就想要蹦起来,不料面前竟然像有一层无形的屏障,连续两下都没有跳起来。再想施展法术,好像也没有效果,心里越发的着急。
“别闹。”陌生的声音说着。
桌椅挡住了视线,只能看到那人笔直的裤筒和一尘不染的皮鞋,虽然看不明白这裤子鞋子都是什么材料所制,但是做工精良,样式考究,上面更似乎附加了什么厉害的法术,这个人绝对不简单。
林婉晴一瞬间已经想到了很多,只是自己的真身怎么会在这里?听这个人的口气,应该没有什么恶意,还是当面问清楚的好。
但是下一刻,她的计划马上宣告失败。
因为她看到了一只手,手掌宽大有力,但手指修长,指甲整理得整整齐齐,给人的感觉就像他的声音一样干干净净。
五指并拢,在她头顶上轻轻拍了两下,道:“睡吧,还不到时候,回去吧。”
林婉晴顿时感觉眼皮沉重,脑子昏昏沉沉,没过一会就失去了意识。
……
望湖城张家。
一处富丽堂皇,气派非常的宅子当中,一老者与一中年男子相对而坐,品着香茗下着棋,状似悠闲。
屋子里尚有另外一女子,她身穿素色衣裙,外罩淡绿褙子,面容清丽不带烟火,一支银簪插在高高盘起的发髻之上,整个人显得神清散朗,一望便知不是常人。
这女子看起来微微有些不大平静,银簪上的坠饰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摆,显出一丝焦躁。
她不时看一看门口,又看一看下棋品茗的两个男人,终于忍不住站了起来,一推房门就走了出去。
“砰”的一声,关门的声音有些大!两个男人互视一眼,交换一个眼神,露出些许苦笑的神情。虽然两人平日里均感觉看对方不大顺眼,不是一路人,这些年更是走得有些远,但此时却难得有些於我心有戚戚焉的感觉。
“这些年,你也吃了不少苦头吧?”老者露出几分同情的神色,手上却毫不手软,啪地落下一子,将白棋吃去一条小龙。
中年相貌的男子看着老者将白子一粒粒捡出棋盘,面色并不见愠色,反而做出傲然的神情:“还好……小云她为人大方,温柔贤良,我们一直处的很好。”
老者微笑着又落下一子:“我这个女儿我知道,在人前自然听话,不过事后定然有你苦头吃,你就不要死撑着了。男人嘛,要面子我可以理解,不过在我面前,你就不用装了,有一说一,有二说二,我又不会责怪你。”
林正轩苦笑一下,看起来有些无奈,只是眼眸当中却透露出温柔之色:“岳父大人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当爹的拿女儿没辙,这也算不上什么稀奇事情。当初您的日子,可比我凄惨的多,我听说,小云小时候,曾经把你最喜爱的一缸金鱼拿去喂猫了?”
张太岳闻言脸上一黑,这熊闺女!怎么什么事情都往外说?这又不是什么值得夸耀的事情!也不知道这人这些年给她灌了些什么迷魂药,连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事情都拿出来说笑。
他哼了一声,强辩道:“我最喜爱的是那只猫,不是金鱼,所以此事并无不妥之处!”
林正轩戏谑的道:“是么?那还有一次,你的胡子被人偷偷剪了,这总不好说话了吧?”
元婴真人的胡子当然没那么好剪,不过有些人硬要装睡配合别人,那是神仙也没法子的事情。
张太岳圆圆的脸颊鼓了鼓,反击道:“我拿女儿没办法,难道你就行了?我记得两年多以前,有人在浮玉山东峰弟子厢房,硬要掺和真传弟子选拔的事情,结果被自家女儿弄得灰头土脸,好好的一身衣服弄得到处是洞,破破烂烂,好不难堪!”
林正轩当然记得这回事,当初他意图亲自出手将林婉晴淘汰,不料太过大意,先是挨了数道剑丝,接着又中了奇怪的法术,竟然闹得颇有几分狼狈。
“我这女儿向来如此,虽然平日里有些多谋寡断,对人外冷内热下不了狠心,可真若敌我已分,那便从来毫不留情,全力而为的。”
张太岳叹道:“人在世间,若想活的快活惬意,那便万不可如此。须知很多时候,等到敌我已分之际,事情便已经来不及。”
“比如这次余杭令宴请,此人包藏祸心乃是确信无疑的事情,你那傻女儿竟不知点齐人马,并请外援?狮子搏兔亦需全力,只因为那县令凡人的身份就小瞧人家,真是……”
他摇了摇头,又道:“再者,当日席上已经谈不拢,何况还有六扇门的人在场,此事势必已经不能善了,她竟然不知道先下手为强的道理?你们清源不是一向最不讲道理的么?别人都已经觊觎你家神兵了,那还有什么好说的,一剑斩了他便是!”
“谁知道那县令如此拼命?未得上峰同意擅自对贵人动用人道结界,轻则罢官,重则人头落地,连我都没有想到堂堂余杭县令是这样一个赌徒之辈。”林正轩辩解道:“再说了,就算上峰不追究,他以凡人之躯,强行维持如此大范围的人道结界,事后少说也要折损十年寿命,运气不好直接一命呜呼,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张太岳不满的道:“你就尽管宠着她,这一次算她运气好,没丢了性命。但人不是每次都有这种好运的,你得找个时间跟她好好说道说道,凡事当断则断,别想太多,天塌下来,有我们这些人顶着!”
林正轩先是应了声是,然后又道:“不过不管怎么说,清源毕竟是名门正派,当时那县令虽然口出威胁,但毕竟只是口舌之争,如此这般就直接害人性命,却是有些不妥。”
张太岳反驳道:“你们清源,不是也有田文这样的杀星么?田文杀人,难不成就讲道理了?田文杀人,难不成还管人是否无辜?我看这田小子就好的很!”
林正轩收起笑容,正色道:“可田文并未杀官,并且事后因为屠戮太多,杀性太重,他也已经受到了处罚。沈师兄罚他在潜龙渊张师兄处闭门思过一个月。”
“区区一个月闭门思过?”张太岳不屑的道:“在山阴的时候,他田文亲自动手杀死的无辜者又岂止三五十人?一个月?就算他每天闭门思过超度亡灵,一天一个人头,都超度不过来吧?”
“说是闭门思过,但明眼人都知道,那不过是担心田文杀机太重,堕入魔道,这才叫张少真以青冥剑给他化解身上煞气。”
林正轩毫不在意他的嘲讽,淡淡的道:“沈师兄这样做,自然有他的道理,我不会妄加揣测,岳丈您也大可不必。”
“清源派是清源派,散花坞是散花坞,虽然现在我们合作,但正邪终究不是同路人。万年以来我们可以相安无事,那还真得感谢石家朝廷,不过等到石家江山崩塌,以后的事情还很难说。”
张太岳笑一笑,轻松的道:“不要一口一个清源,你莫不是在浮玉山待得久了,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他神色一变,一字一句重重的道:“你是慕容轩。你是前朝大魏后裔。你也是今上亲封的青龙殿主!你和清源不是一路人!”
林正轩神色不变,安坐如山:“青龙殿也是名门正派,说起来清源也是,总比你们散花坞要亲近一些。”
“更何况,如今最大的敌人当属石家朝廷,能断了龙脉自然最好,若不能,也要杀了当今皇帝,否则我这个青龙殿主,说话还真不管用。”
张太岳道:“你明白就好。不过你既然有取石氏而代之的想法,就应当明白,不心狠手辣是成不了大事的。世上哪个成功的皇帝,是等别人打上门了,才悍然反击的?早早出去潜在的威胁,才是正道。”
林正轩道:“世上的皇帝并不止一种。”
“那你要做哪一种?”张太岳问。
“堂堂正正,王者之师。一呼百应,天下景从。”林正轩说道。
张太岳沉默了半响,才挤出来一个字:“难!”
两人一时间都不再说话,静室当中只有棋子落下的声音,直到一个兴奋的声音打破了沉寂。
“回来了~小姐回来了~!”
一个小丫头推开房门,蹦蹦跳跳着进来了,她一身水绿的丫鬟装束,声音清脆,清丽可人,显得极为娇俏可爱。
一粒白子啪地掉落在棋盘上,林正轩慢慢站起来,两手负在身后慢慢的道:“小环,都这么大的姑娘家了,不要这么毛毛躁躁的,叫人看了笑话。”
张太岳脸上却是绽放出笑容,整个人顿时神清气爽起来:“回来了就好!人在哪里,小娃娃你前头带路,不要理睬你家老爷,瞧那股矜持样~~!我就看不得!”
青环瞄了一眼林正轩,眨巴眨巴眼睛,才赶紧道:“就在前厅,老爷、老太爷请跟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