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王府座落于临安城东面末端,准确的说,是一处远离闹市,比较偏僻的地儿。
这里附近一带,住的都是寻常人家,也就是社会比较底层的百姓居民。
在后现代的话说,这里便是贫民窑。
乌达王爷之所以挑选了这个地儿安置身家,自然也是本着低调之色彩。
当然喽,即便是乌达王爷刻意低调,远离是非,但是,他的高贵身份摆在这儿的,堂堂的大元帝国王爷,再怎么着,也不能太寒碜了影响了贵族的脸面不是?
故而,即便乌达王爷一再表示他的府邸无需搞得富丽堂皇浪费资源,而当地的官员却是不予同意的,竭力要按照他的爵位给予相应的享受待遇,不过,在乌达王爷一再坚持里,最后,双双作出了退步,建筑面积和装潢修饰可以大量缩水,但是作为王府家园必须配套的亭台楼榭,还是一件都不能落。
所以,尽管,逍遥王府的装饰和布置简单到了几乎是寒碜地步,却依然不失井然大气,而且,那院子的郁郁葱葱之绿化带、千奇百艳的各种花卉盆景,以及水池边上的古朴假山石头,都是乌达王爷亲身参与其中的。
人在其中,或许感受不了贵族的华贵,但是,当你漫步在这庭径之中,映入眼里的,是各种应季节的奇花异草,宛若置身于幽谷花丛间沐浴着花的芬芳。
更奇的是,闭上眼睛,伫立树荫之下,浑身放松后,那远离尘嚣的幽静扑面而来,听着小桥流水,缓缓流淌,拍击在石头的轻轻的清越撞击声,仿佛,真真切切的自打心头流淌而过,带去了心头的所有躁动,从而,获得了心灵的洗涤。
许是临安城的治安良好,或是乌达王爷的府邸过于寒碜,又或是乌达王爷与人为善,人缘关系杠杠的,不仅没有树敌于外,就连寻常盗贼也不愿光顾,门口都没有个站岗的人。
开个门,还得老王跳下车去,将大木门推开,然后,才回到车上,把马车驱赶进去之后,再次跳之下来,要去关闭大门。
车帘掀开,司徒先生也随之走了下来。
老王尴尬的一笑,道:“没有办法,这看门的王爷也没有多请几个,一个请假回家了,另外一个上的是夜班,休息去了,只好麻烦一下喽。欸,司徒先生,您车里待着呀,这段路还不短呢。”
司徒先生道:“这里沿途环境不错,且早上的空气清鲜,走一走,对身体益处更佳。”
老王点点头,道:“还真是,遇上闲着的时候,我也爱到处走走,偶尔修剪花草的,陶冶心情,的确不错.....哟,王爷已经出来迎接先生啦,要不,我再带您过去?”
司徒先生道:“老王呀,您看吗,王爷都徒步走过来迎接咯,我还坐着车上前去,合适吗?”
老王微微一怔,然后,笑了,道:“果真有点那个,哎呀,还是你们读书人厉害,什么道理都懂,那,那我不陪您,先忙去啦。”
司徒先生道:“您忙罢。”
老王应了一声,也没有故作矫情之举,关上大门之后,跳上驾座,打马拐过边上一侧石板路,往院子后头的马厩而去。
还隔着一段距离,乌达王爷已经大笑而来,浑厚的声音把估计正在洗漱的鸟儿都惊吓的扔下洗漱用具扑棱棱的逃离了巢穴,不得不提前上班去了。
“司徒先生,如此大清早就把您给请来了,该是打扰您的清梦罢,在此先行道个歉!”
司徒先生一撩衫脚,快步迎之上前,含笑道:“王爷客气!不瞒王爷的说,在下多年在外,劳碌习惯,虽然没有闻鸡起舞那般夸张,却还真是睡过一个安稳的觉,倒是教王爷笑话啦。”
“哪里呢,”二人相会于庭院小径,乌达王爷伸出大手抓住司徒先生的手臂,肩并肩往回走,不无唏嘘道,“我虽然不是江湖人,却也知道江湖人生活之艰辛,也正因如此,我即便再是无聊,也不敢有那向往江湖奔走江湖的躁动之心,把自个儿扔到这儿,随便打发日子,也就算了。”
司徒先生道:“王爷一身绝学,上马可平天下,下马可治天下,倘若混入江湖,却是应了那句俗语——大材小用了。”
乌达王爷笑笑道:“哪有什么绝学,也就是无聊的随便跟别人学点粗糙的不如流的只是强健身体的花拳绣腿而已,哪里比得上先生你,哎,可惜了......算了,这是先生第一天到这儿,不愉快的事儿暂且搁在一边。咱们先喝上两盅,边喝边聊。”
司徒先生看了看乌达王爷赤红的眼瞳,分明是酒意还没完全消散的样子,道:“王爷昨夜该是喝了不少,酒这东西虽然是好,但过了,便有劳损之嫌了。”
乌达王爷道:“这个时候,咱们不喝酒,也没有什么事儿做呀。”
司徒先生道:“王爷,你不是,那几位,总得要给在下介绍介绍是不?”
乌达王爷无奈的摇摇头,道:“别提他们几个啦,昨夜喝的一滩泥那样子,估计现在还醉醺醺的,恐怕下床的方向都未必可以找到的。”
司徒先生暗中苦笑一声,摊上这样的一个主,也算是他们的幸运了,还做人家身边的护卫呢,居然能把保护的主子扔下烂醉如泥,也算是异数了。
不过,别人或许不知乌达王爷绝非表面所展现的平凡,司徒先生却是知道的,这是一个不显山不露水的高人哪。
设若,当真有哪个不长眼的人以为他身边没使用之人便趁机对他下手的时候,估计,到时候,哭都找不到地方。
逍遥王府之中,也绝非司机老王说的那样寒碜,至少,除了已知的六名护卫之外,还有两个清洁阿姨,伺候饮食的也有一班技术过硬的厨师,更有多名年轻貌美的丫鬟。
乌达王爷的祖父和父亲虽然都不在了,但祖母和母亲都还健在。
显然,祖母老人家年纪比较大了,需要的睡眠时间不多,很早就起到在客厅坐着喝着奶茶,她的儿媳妇,也就是乌达王爷的母亲大人在旁边陪着唠嗑,看见她们的儿孙带着一个汉人,还是一个年轻而俊俏的汉人进入客厅,转过视线看了过来,皆是不由微微一怔,眼里出现了一丝疑惑。
祖母大人道:“乌达,这位是......”
乌达王爷很有礼貌的右手按胸口,对她们鞠了一躬,才站立回答道:“回额木格,额吉,这是孩子给巴答几个请来教书的司徒先生。”
“噢,”祖母大人点点头,很是欢喜,“汉家文化博大精深,囊括智慧和哲理,的确是我们需要学习的。”
她母亲着眼的却是比较现实:“也好,汉家文化尊儒为至,陶冶性情,或许,可以让他们在学习中有所束缚,不那么闹腾,也算是好事儿。”
她伸出一截雪白的手腕指着旁边一张红木交椅对司徒先生道:“司徒先生,请坐。”
司徒先生躬了躬身,道:“谢谢夫人。”
祖母大人含笑道:“司徒先生,您也甭客气,往后呀,就当这儿是自个家便是。”
司徒先生又是躬身行了一礼,道:“好的,奶奶。”
“奶奶?”祖母大人微微一愣,然后欢喜的笑了,“噢,我喜欢听这称呼。”
乌达王爷道:“那,我以后也如此称呼您可好?”
祖母大人笑道:“好好,当然好。”
乌达王爷正儿八经道:“奶奶。”
祖母大人道:“诶!”
祖孙三人笑了起来,司徒先生也笑了。
不过,司徒先生心里有些酸酸的触动。
或许,在很多的人眼里,一个称呼的不同,那只是一件很小很小,小到可以无视的事儿,但是,对于某些人来说,却是来自两种文化的碰撞。
蒙古人以铁蹄倾覆了汉室江山,这是事实,然而,当他们需要承传汉家大统,要汉家历史承认他们的大统,就必须获得汉家文化的融合,这一点,自大元帝国成吉思汗以降,忽必烈无疑是做的最好的一位君主。不管后世之人对大元帝国是否属于汉家历史如何争议,至少,他们曾经的努力,是决计不能否认的。
祖母大人递出一只手让乌达王爷的母亲握着,道:“让他们聊,我们去外头走走。”
乌达王爷母亲点点头,对司徒先生道:“司徒先生,有劳啦。”
司徒先生站起来,道:“夫人客气。奶奶慢走。”
祖母大人点点头,伸出另外一只手作虚按手势,示意他坐下,不用相送。
两个“大人物”离开之后,乌达王爷总算喘过口气来,看的出来,乌达王爷也许放荡形骸,无法无天的样子,但对他的祖母和母亲,却还是尊敬而拘束的。
漂亮的丫鬟把还冒着热气的奶茶和精致的糕点端上来。
两人一边吃喝着,一边随便聊着临安城的一些趣事。
当然,其实,多数时候,都是乌达王爷在说,司徒先生在听。
忽然,门口一暗,一个高瘦大汉步伐急促的跑了进来,不知是不是脚有毛病,在门槛处磕了一下,一个趔趄,几乎摔跤。
乌达王爷微微把头一抬,拿眼一看,微微皱眉,道:“跨苏,干嘛呢,酒醉还没醒是吧,那就给我滚回床上去,别在这儿丢人。”
“不好啦,爷!”跨苏稳了稳桩子,“爷,胡柯出事啦!”
“什么?”乌达王爷几乎以为耳朵出现了毛病,“你说什么?”
跨苏道:“胡柯在‘大观楼’被揍啦!”
乌达王爷微微一愕,道:“怎么回事?”
跨苏道:“天蒙蒙亮的时候,胡柯拉上我去大观楼,说早上的美人儿最美啦,休息了一夜,精神饱满,可以,可以......”
也不知他想说的“可以”是“可以”干嘛,反正,他看见了陌生人司徒先生,便闭上了嘴巴了。
乌达王爷脸上出现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冷冷哼了一声,道:“他倒是会享受嘛。”
司徒先生插口道:“不知现在,这胡柯在哪儿?”
跨苏看了他一眼,迟疑一下,不知是否该回答。乌达王爷道:“这是司徒先生,回答先生。”
“是,”跨苏听到连王爷都敬称作先生,想必身份决计不简单,心里暗暗一凛,“胡柯还在大观楼,被他们扣着呢......”
乌达王爷脸色立刻黑了。
他这个逍遥王虽然没有什么实权势力,但是,绝对也不是阿猫阿狗都可以拿捏的。
于今,他的人,不仅被揍了,还被扣押了,这岂非明着抽他的脸?!
司徒先生站了起来,道:“王爷,当前首要之事,是先把胡柯接回来。”
乌达王爷轻轻咬唇,拍案而起,道:“我倒是要看看,是何人给了大观楼的人胆子,我的人都敢动!”
跨苏道:“不是大观楼的人,是几个江湖道上的人。”
乌达王爷更来气了:“好呀,所谓强龙还难压地头蛇呢,我倒是要看看这几条龙是如何的强法?跨苏,那几个酒醒了吗,都给老子喊上!”
跨苏道:“是,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