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晓凝刚刚生出几分希望的脸上,彻底变得暗淡下来。
她与母亲在这里住了很多年。
从最初搬过来的时候就这样,附近总有一些穿这种衣服的人晃悠。无论自己还是母亲,单独出去没有问题,但只要两个人离开房间外出,就会被这些人挡住。
有过抗争,得到的结果要么被打,要么被狠狠羞辱。有很多次,母亲挡在前面,也在夜晚的时候不能回家。当时还在上学的苏晓凝只能蜷缩在被窝里,双手捂着嘴,低声抽泣。
渐渐的,从母亲那里知道,这是出自一位跺跺脚就能让泽州震动的大人物授意。周宗延那句话的确没有说错:谢振东有这个能力。
外公死后,外婆一家的情况很惨。如果没有妈妈用身体换钱,全家人也许早就活活饿死。
这绝对不是玩笑话,而是事实。
苏晓凝渐渐明白:谢振东的目的,就是想要把自己全家牢牢禁锢在这里,寸步难行。也许是一种变态到极点的想法,也可能是出于当年三姑姑婚事的报复,总之家里人无论是谁都没有出头希望,只能永远生活在穷困与屈辱之中。
但不管怎么样,人活着,就要抗争。
第一次穿上那些暴露衣服,走上街头的时候,苏晓凝就做好了牺牲自己的心理准备。
苏芷兰还小,苏慎也处在半大不大的年龄阶段。他们是自己的弟弟妹妹,学习成绩都很优秀。无论如何,都要撑下去,让他们在未来有那么一点点重建苏家的希望。
就算是毁了我自己,也很值得。
世界上的道理就这么简单:有付出,才有收获。
这里是一个监狱。我和妈妈永远也逃不出去。
谢浩然眼眸深处燃烧着熊熊火焰。在黑夜里,被浓重夜色掩盖着,无人察觉。
“滚!”
他单手托住背上的苏夜灵,发出无比清晰,如野兽般凶狠的低吼。
对面,三个男人不约而同停下脚步。
高个男人眨巴着眼睛,抓了抓耳朵旁边的皮肤,难以置信地问:“你说什么?”
胖男人脸上浮起一层怒意,张口骂道:“你码逼的,小杂种,信不信老子现在就把你抓起来,好好关上几天,到时候看看你还有没有力气跟老子横?”
戴眼镜的男人听得最清楚,也最难以理解“滚”这个字。他足足思考了两秒钟,才终于明白过来,瞬间愤怒了:“你怕是活得不耐烦了。码的……”
后面的话语被彻底封住。
谢浩然仿佛一道黑色闪电,肉眼无法捕捉轨迹。冰冷的气流从身边蹿过,戴眼镜的男人听到玻璃碎裂的声音,刺痛与恐惧瞬间在脑子里蔓延开来。他再也不去想什么“上面交代的任务”,双手在颤抖中举起,摸上鼻子,指尖触到一片温热的湿润。
“哇……我的眼睛,我的眼睛啊……”
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在也夜空中传出很远。他腿脚一软瘫在地上,双手死死捂住头部,鲜血从指缝中流出,其中混合着少许亮晶晶的粘液。
高个男人发现自己的整个下巴不翼而飞。那是一条被锐利刀锋从正面斜切出来的可怕线条,舌头从失去遮挡的口腔里弹跳出来,就像在满是咸盐盆子里跳来跳去的泥鳅。脸颊侧面的断口位置露出鲜红的腮。动作是那样的快,刀锋从前面戴眼镜男人头上直接划过,顺利成章落到他的脸上。时机把握得恰到好处,准确抓住了高个男人张嘴说话,牙齿尚未合拢的那一瞬间。
雪亮的刀光调转方向,游动到距离地面将近两米的位置。它被谢浩然控制着,仿佛来自亚马逊丛林的食人鱼,张开锋利的牙齿,对准胖男人双腿中间狠狠咬去。弯曲的弧形线条流畅光滑,割开布料,在不到一秒钟时间里完成了堪比外科医生还要专业的手术。夜幕下,鲜血在飞溅,一团软绵绵的黑色物体从那人胯下弹出,在钢刀力量作用下落到了远处,“趴”的掉在地上,就像一滩酒鬼反胃呕出的污物,丝毫没有男人们想象中的坚硬感。
突然之间造成的身体伤害,会导致断裂神经在短时间里产生麻木。胖男人低着头,呆呆注视着正在流血的下半身。脑子里冒出各种可笑的念头,他想起了很多年前看过的那部电影《大太监李莲英》。那时候与朋友笑着打闹,说着“你要是叉叉圈圈,我就把你变成太监”。
真正是年轻时候的豪情壮志啊!
“哇”的惨叫声毫无预兆迸发出来。他双手死死捂住身体下面伤口,不顾一切惨叫着,转身朝着远处车水马龙的公路跑去。
受伤要去医院,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常识。只是不知道他在这种可怕的状态下能撑多久?又能跑出多远?
谢浩然眼里闪烁着疯子才有的冷酷。
“走吧!”
这话是对旁边满面惊恐,浑身颤抖的苏晓凝和苏夜云所说。
他又补充了一句:“没人能拦着我们,没有人。”
谢浩然身体里滚动着无法消散的暴怒。
就在今天白天,他在廖秋的劝说下,已经决定放过谢振东。
离开那幢小楼,回到外婆家里,才从苏夜云口中得知大姑姑母女俩被迫做着皮肉生意。
平息下去的怒火被再次点燃。
无论换了是谁,在那种时候都不会冷静下来。
直到那个时候,谢浩然才真正明白,谢建国父子俩的心思究竟阴狠到了何种程度。那已经不是简单让一个人去死,而是从肉体到精神上的彻底摧毁,无尽折磨。
就因为“谢家子孙,有化龙之兆”这句卦辞?
为什么你谢建国认为,这句话会落在我的身上?
就因为我父亲战死,我这一脉无人照料,整个苏家无权无势,孤儿寡母软弱可欺?
我会让你们明白,在这个世界上,有些人是不能惹的。那怕你位高权重,那怕你是九五之尊,那怕你执掌大权,号令天下……你应该明白一个道理,每个人只有一颗脑袋。
死了,也就死了。
从闯进“金豪”夜总会的那一刻,谢浩然就决定把事情闹大。
前面路边停着一辆越野车,远远就能看到贺明明的身影。
……
车轮滚滚,车速飞快。
谢浩然坐在后座上,拿出手机,拨通了廖秋的电话。
张口第一句话:“我要杀了谢振东。”
话筒对面沉默了两秒钟,显然是被这消息镇住了。随即,才传来廖秋又惊又怒的声音:“你疯了吗?别忘了你答应过……”
谢浩然说话速度很快,语气森冷:“没错,我记得。可那是白天的时候。现在……是晚上。”
廖秋很精明,连声追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谢浩然眼中释放出凶悍狂放的杀意:“你知道的事情比我多。苏夜灵和苏晓凝,这两个名字你应该听过吧!”
话筒那边再次陷入了短暂沉默,等到再次传来声音:“我以为你已经知道了。”
谢浩然一字一句表明自己的态度:“我刚刚才知道。”
廖秋应该在思考着应该如何解决问题:“你现在在哪儿?”
“我姑姑病了,我送她去医院。”
谢浩然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所作所为:“我估计你很快就会接到警方电话。有人死了,有人受伤。”
廖秋显然有过处理类似情况的经验。话筒里传出他愤怒的声音:“我警告你,千万别乱来。别以为你是修炼者就能肆无忌惮,如果你对普通人下手,就别怪我……”
“我没你想的那么冷血。”谢浩然语调忽然之间变得平静下来:“如果他们真的无辜,我也不会把他们当做目标。顺便说一句,我现在是告诉你这些事情我已经做了,并不是与你商量。”
停顿了一下,谢浩然继续发出沉稳的声音:“你很清楚,我有退路。所以……没什么好怕的。”
“等等!”
“别那么冲动。”
“先等一等,让我好好想想该怎么解决……”
不是视频通话,看不到廖秋的模样。但是可以想象,他此时此刻一定觉得焦头烂额,烦躁不安。
五秒钟过去了,廖秋再次发出声音,却是之前说过的问题:“你现在在哪儿?”
谢浩然抬头看了一眼越野车前座上的电子导航地图:“第三十三人民医院,那里距离最近。”
廖秋发出认真严肃的声音:“到那里等着我,别乱动。还有,控制住你的情绪。”
谢浩然在冷笑,却没有讥讽鄙夷的成分:“怎么,你要抓我?”
电话里传来廖秋的咆哮声:“我是在帮你!你懂不懂?如果这个世界上只剩下唯一能帮助你的人,那一定就是我!”
……
电话另外一端。
结束与谢浩然的通话,廖秋迅速打开摆在身边的备用电话,连接网络,手机屏幕上很快出现了一个中年人。
屏幕很小,无法显示对方全身。不过从对方肩膀以上的部位来看,他应该很胖,保养不错,皮肤很白,光秃秃的脑袋与脸上微笑颇为搭配,很像《西游记》故事里的弥勒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