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事情,谢浩然从来就没有兴趣。
他买了下午的机票,直接飞往燕京。
被梅潇雨弄坏的项链得尽快送往卡地亚驻燕京公司分部进行修理。说实话,三十万的修理费的确有些虚高,但这就是品牌的价值。正常的商业行为不考虑所谓“人情”。一个品牌能够做到这种高度,靠的是大量顾客认同感,进而提升自身。
暑假很长,梁欣丽会在安州呆上两个月。谢浩然本想让手下把项链送去燕京,自己就此返回,只是偏偏遇到这种事情,再加上廖秋请示局里也需要时间,谢浩然觉得,如果呆在燕京,说不定可以缩短这个耗时过程,也顺便看看自己从国外订购的飞机是否到了,有没有在国内机场完成繁琐的飞行停靠手续。
国内航班很少有准点运行的时候。谢浩然觉得自己一定是被幸运之神光顾,这次航班居然极其难得的准点起飞。下午,他走进青灵集团燕京总部办公室的时候,贺明明正与坐在沙发上的一男一女交谈。看见他推门走进,脸上先是露出意外的神情,随即笑着给那两人介绍:“这就是我们集团公司的谢董事长。”
坐在沙发上的女人显然是陪同。很年轻,也颇有姿色。她站起来,礼貌地对着谢浩然伸出右手:“你好。”
谢浩然略碰了碰她的手指便松开,转身走到贺明明给自己让出来的主位上坐下,用审视的目光看着对面。贺明明用在旁边轻声解释:“这位就是我上次对你说过的高红原。”
谢浩然当然记得这件事。他收起公式化的微笑,认真地问:“广告代言的事儿?”
贺明明点点头,把一份在桌上摆开的文件拿过来:“这是他们拟好的合同条款,我在电话里对你说过。条件还是很不错的,你先看看,再做决定。”
沙发距离办公桌的位置很近,贺明明的话被高红原一字不漏听在耳朵里。他是一个有着高大、健壮身材的中年男子。通过薄薄的夏款衬衫,隐约可以看到结实的肌肉。他平静地注视着谢浩然,对这位年轻的董事长似乎很有兴趣。
一股没来由的火气就这样从谢浩然身体里蹿了起来。他右手从下巴上张开,握住两边面颊,低头看着面前的文件,头部在掌心里缓缓摇动,感受着下巴上胡须坚硬的扎刺感。
“高先生是吗?我觉得我们没必要谈了。”谢浩然只是粗粗看了一遍,就把文件夹关上,合拢,朝着前面用力一推:“青林集团不会聘请你作为广告代言人。”
他随即加了一句分量极重,声音低沉的狠话:“永远不会。”
之前握过手,坐在高红原身边的那个女人应该是他的助理,立刻从沙发上站起来,她的声音有些尖,神情有些发急:“为什么?”
谢浩然没理她,他的视线牢牢锁定坐在对面的高红原,拿起文件夹,在手里扬了扬:“”不仅如此,我还会在我的朋友圈里发一条信息,让所有人,所有企业拒绝由你出演的广告,也不会让你成为什么代言人。
漂亮的女助理张大嘴,脸上全是惊愕。高红原也被谢浩然突如其来的这些话搞得一下子乱了方寸。但他毕竟是演艺圈里的人,心理素质不错。很快调整好情绪,高红原坐直身子,将上身前倾,拉近了与谢浩然之间的距离,认真地问:“谢董事长,我们以前见过吗?”
“没有!”谢浩然的回答很干脆。
高红原再次疑惑地问:“那我是不是什么地方得罪过你?”
“也没有。”谢浩然的话语平淡,目光中充满了冷意:“事实上,我曾经是你的粉丝。小学和初中,我都看过你主演的电影。我们班有很多女生是你的疯狂拥护者,男生也喜欢你在电影里的硬汉作风。那时候还有人说你是“华夏的施瓦辛格”。”
高红原脸上的神情略有缓和。他笑了笑,带着尚未得到解释的疑惑说:“承蒙夸奖。”
看着这个年龄远超过自己的中年人,谢浩然发出一声轻微的叹息,目光随即变得锐利起来:“你为什么要吸毒?那样做……有意思吗?”
高红原一下子明白了,他的目光也随之变得深邃:“谢董事长拒绝我成为贵公司的广告代言人,就是因为这件事?”
谢浩然的话语依然冷漠:“这还不够吗?”
“这不是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高红原那两条很好看的眉毛朝着中间拧紧,他拿起摆在旁边沙发上的一顶帽子,在手中慢慢抚弄着:“搞艺术需要灵感,一部伟大的作品,需要高超的演艺技巧,还需要足以打动人心的美妙情节。一首歌,一幅画,一部电影都是如此。没人能够在毫无灵感的情况下进行艺术创作。看看历史上那些留下名字的人:梵高是个疯子,佛洛依德是同性恋,毕加索与很多女人都发生过关系,还有历届拿到过奥斯卡金像奖的那些优秀演员,他们当中也有……”
谢浩然抬起手,打断了高红原的长篇大论:“停一下。你说的这些人我没有任何兴趣。怎么,你想用他们与你作为对比吗?”
高红原被抢白的一下子有些不太适应。他脸上不由自主浮起一丝愠色:“灵感来源于生活,但生活本身无法确保灵感随时随地都能产生。这需要源源不断的刺激。必须香烟,那其实同样也属于毒一品。只不过香烟对大脑的刺激性没有那么强烈,可是尼古丁上瘾与毒品上瘾都是同样的症状。就像喝酒与酗酒,其实没有任何区别。”
“当然有区别。”谢浩然毫不客气的做出回应:“香烟可以在商店里买到,但是你拿着钱,在外面小卖部里买不到毒一品。”
高红原被激怒了。他脸上泛起阵阵红晕,言语也比刚才激烈了许多:“这是我们国家法制制度不健全所导致的。看看枫叶国,他们的政府就很开明,大一麻在那边已经合法化了,甚至还有很多含有古柯碱的食品和药品,在枫叶国同样可以……”
谢浩然再次以冰冷语调将其打断:“你好像忘记了,这里是华夏,不是枫叶国。”
高红原骤然提高音量,他显得越来越激动:“有什么区别呢?很早以前就有人提出“地球村”的概念。为什么我们不能学习其它国家的先进经验,抛弃无用的糟粕,就像女人裹小脚,必须立法禁止。生活需要更多的创造与激情,但是我们完全没办法从合法渠道得到它们。”
谢浩然慢慢做了一个深呼吸:“这就是你吸一毒的理由?”
高红原没有从正面进行回答。他站起来,神情很是悲愤:“为什么你们不能理解我?不肯给我一个机会?你们无法理解灵感对一名演员的重要性。难道你们心甘情愿去看那些毫无创意的平庸之作?瞧瞧电影院播放的那些国外大片,哪一部不是著名导演与演员合作的结果?维多利亚长期吸食大一麻,布拉德也有注**神类药品的经历,还有希区柯克,他自己也公开承认是瘾君子,我也……”
谢浩然已经忘了这是第几次打断对方。他冷笑着发出讥讽:“如果你想成为他们当中的一员,其实可以改换目前的国籍,离开华夏,前往你认为自由的那个世界。”
高红原紧紧攥着两只拳头,那么的用力,骨节将皮肤高高顶起,真真发白。良久,他仿佛耗尽了精力,颓然地跌坐在沙发上。
“我因为那件事,失去了一切。演艺公司倒闭了,在监狱里关了几年,在公众面前公开……很多人骂我,说我教坏了他们的孩子。但是我已经为此付出了代价,我坐牢,我在监狱里洗清了我的罪。”
“出来以后,我一直想要演戏。可是没人找我,也没人愿意与我接触。以前的朋友会约我吃饭,有演员,有导演,还有制品人和公司老总。现在的电影比过去热火了很多,每年有那么多的片子上映,电影院线简直供不应求。尤其是网络剧,观众数量每天都在增加。”
“我的要求很简单:我想演戏,想像从前那样在剧里担任角色。那是我熟悉的工作,我知道我现在名气没有以前那么大,但是我在观众当中仍然有着号召力。可为什么你们所有人都拒绝我?不肯给我一个机会?”
谢浩然脸上的冷意略有缓和:“看来,你来我这里之前,已经被其它公司拒绝了很多次?”
也许是觉得在谢浩然这个年轻人面前没有压力,高红原也没有了之前的顾忌。他点点头,显得很痛苦:“以前都是我挑剧本,我挑角色。那时候整天都在忙碌,有时候要连续跑好几个片场。从我出狱到现在,没人再找我演戏……你们……就不能给我一个机会吗?那怕是一部很普通的广告,对我来说也是好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