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尔格兰姆曾在1967年提出了“六度分离”理论,表示世界很大,但是如果将每个人的人际关系网考虑进去,人与人的距离其实很小,小到一个转身碰见的陌生人跟你也就只隔着五六个人的关系。
地球上的人很多,七八十亿。
但如果按照“六度分离”的理论来看,这人际关系可比我们DNA的基因序列还要复杂,我可能和很多人认识,比如巨星,比如伟人,比如死人……
陆寒走在街上,站在十字街头,放眼望去人黑压压的,低着头,垂着脸,脸上形形色色尽入眼帘。
世人多愁苦,本无尘埃,却是心动。
缓缓哈了口气,白雾从嘴角逸散,陆寒搓着手,已是数九寒天,这天地冷极了,连着骨血里的东西都冻的邦邦硬。
忽一刻,一三米高长长的货车发着尖利之声冲了过来,本是红灯,正是行人过马路的时候,一时所有人都惊愕住了,这还是早高峰呢,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年轻的,反应快的,瞧着那如入无人之境野兽般行径的货车,慌忙不迭,东西掉了也不捡,纷纷慌逃着,可是那些老人、抱着孩子的女人……
嘭!
冲天的一声炸响,那货车的左前轮胎爆了,银色的钢毂在水泥地上一路火花,忽一侧,满车的钢筋倾滑而落,一时……
事情发生的快,发生的急,一些都还没反应过来,但已有人闭上了眼,虽然脑子还想不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是紧绷的神经已预知接下来的惨祸。
叮……
呼……
似风声,似某人的吹气声,旋即那些倾泻的钢筋散落,急驰而下,但却是像长了眼睛,根根躲避着那在路口吓着腿软的四五人……
当人们碰到一些左右为难的抉择时,总喜欢用抛硬币来决定正反,因为很简单,不是字就是徽,直接了断,干干净净。
可是人们忘了一种可能,就是当硬币立着的时候,说到这里会有人噗呲一笑,硬币立起来,除非马云是你爹!
马云不是我爹,但我却和马云有关系,就像硬币也有立起来的那种可能。
自打小,陆寒似能看到一些寻常人见不到的东西,就是每个人的脑袋上都有着一面三角小旗。
小旗上有一颗心,似是装饰的沙漏,那颗心里装着泛光透明的红色液体,多寡会在其表面上呈现一个数字,如果拿一个不起眼的路人甲来说,那个数字可能是50,但是陆寒的亲戚朋友却有着过百的数值。
一直以来,陆寒都以为这是关于自己和那个人的关系值,关系越好,关系越近,那数值也就越高,可是在陆寒高三的时候发生过一件事。
那些寻常数值只有七八十的同学,有一位女生竟一下子降到了0,初时陆寒还是一愣,还以为出了问题,可是隔天早上却是听到一声噩耗。
那女生竟受不了压力,半夜跳楼死了,初时一愣,旋即便是满心的后悔,明明自己是第一个发现的,明明若是自己能和那女生好好说说,说不定那人就不会死,一时怅惘,这一丝风气逸散在指尖的空荡感起于心底。
莫不是自己见死不救……
从那天起,陆寒在心里起了誓,绝不再让任何人死在自己面前!
陆寒缓缓走着,面无表情,不同旁行人瞪目惊恐,楞神似木,或许那些人以为真当是好运让死神的镰刀擦肩而过……
忽有人轻拍陆寒的后肩,陆寒扭头,却是无人,可是转身,却是一人蹲在自己身后,那人笑着,红艳艳的,白皙的脸蛋配着大红的围巾那是相当的好看。
陆寒轻笑,瞥了一眼那女人手里热气腾腾的速溶咖啡,心里暖暖,似埋怨着,“老梗!”
女孩笑着,也不在意,转了转有神的眼睛,忽想起什么,猛然大喊,声音之响亮惊得陆寒烫了舌头。
女孩连拉着陆寒的手腕,直摇着手里咖啡撒了大半,“陆寒,怎么办啊!”
“刚才你每天过的路口发生车祸了,听说一大货车翻了,陆寒你要是有事了我可怎么办呀!”女孩带着哭腔,脸上早已愁容遍布,可是……
陆寒愣住了,一时脑回路有些长,“我不是好端端的站在你面前呢吗?”陆寒也是犯了疑,莫不是自己现在是飘着的?
女孩一愣,莞尔甜甜的一笑,“也对,你不好好的嘛,可下次,下次如果……”
陆寒黑了脸,一把将手按在女孩的脑袋上,使劲地揉了揉,“方小小,你就不能盼我点好?难道我有什么事你很开心吗?”
“可是……”女孩嗫嚅着。
“没有什么可是,你当车祸是赵黑嘴的脸,天天黑,天天有吗?真的是……”好气又好笑,若是寻常人陆寒当真是直接甩手便不理了,可是眼面前这小可爱陆寒可不会,瞧着天冷都生怕冻着。
……
回忆的相片在红橙的火焰里缱绻,曾经熟悉的脸逐渐灰白,直至化作灰烬,陆寒木然,脸色惨白,本是二十出头的小伙子,本应该朝气蓬勃,本应该像是那八九点钟的太阳,可是当一个人心死了,抬眼便是残存的黄昏。
陆寒可以救人,却是救不了注定要死的人。
什么叫注定要死的人?
就像日落月升,新陈代谢,就像迷失在沙漠里的人喝完最后一滴水,有些人注定是要死在病床上,无论是换了什么医生,用了什么药……
火光映黄了陆寒的脸,随即一缕烟尘淹没在黑暗里,陆寒无神地抬起头,神情呆滞地瞧着那昏暗窗帘的亮光。
陆寒曾和一人有过一个约定,三年!
陆寒只可以因为那个女人沉沦三年,再多便是不行,这是来自于另一个在陆寒生命里相当相当重要的女人。
这个女人的名字叫母亲。
陆寒起了身,走在窗帘前,狠狠拉开,刺眼的阳光令人遮掩,陆寒躲避着,好似那阳光刺痛了皮肤,浑浑噩噩的身体第一次有了别样的痛感。
走进洗手间,瞧着镜子里胡子拉碴的自己,陆寒约莫惨淡着上扬了嘴角,可在镜子里却是些微的抽搐几下,连表情都称不上,又何谈是个笑?
用手指顶着,却是比哭还难看,陆寒作罢,微仰头,轻轻叹了一口气。
“滴!”手机界面上划过一条短信。
陆寒信眼一瞥,“十点,民信大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