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扬一看号码,是陈茵的。
“喂,陈小姐?”
“张扬先生,周怀谨是我的朋友,他也想要一幅雪山高士图的临摹画,辛苦你多临一幅,可不可以?当然了,如果你觉得太辛苦,那你可以拒绝他。你也不必顾虑什么,他这个人性格很好的,不会因此挟私报复。”陈茵嫣然笑道。
“我没问题,原画是你的,你觉得可以,那就行了。”张扬心里还有另一种担心,隐隐提了一句,“陈小姐,五万块钱一幅画,我赚得有点没底啊。”
陈茵何等聪慧?提头知尾,一听他的话,便知他在担心什么,咯咯笑道:“周怀谨先生也是个收藏家,你不必怀疑他的钱来路不正,他不是个贪官,他家族的财富,不是一般富豪可以比拟的。”
两人说的是电话,旁边的周怀谨听不到她的话,因此,她可以毫无顾忌的说出来。
“好。”张扬笑道,“我要感谢陈小姐,帮我介绍生意。”
“那是因为,张扬先生技术一流,能让我们争相抢购。张扬先生,周怀谨是个很仗义的人,你多和他亲近。”
挂断电话,张扬把手机还给周怀谨,说道:“周书记,陈小姐说可以。”
周怀谨拿起一个包,拉开拉链,里面整整齐齐,码放着一叠叠百元大钞,他拿出五叠,递给张扬:“陈茵信得过的人,我也信得过。辛苦你了,张扬同志。”
张扬接过钱,分别塞进几个口袋里,心里盘算着,这一幅画,就赚到了十万块钱!
他也觉得压力重大,自己从未临摹过画,真的可以完成任务吗?
为了赚到这笔钱,他告诉自己,无论如何,也要临摹成功。
“周书记,我家就在前面,请到家里喝杯热茶吧?”张扬客气的道。
“张扬同志,谢谢你的好意,今天实在是没空,改天再来拜访。”周怀谨拱了拱手,叫司机停了车。
张扬道声再见,下车回家。
村秘书张宝路和组长张立树都到了,正和张继祖一起,站在门口聊天。
他们看着张扬从小车上下来,不由一愣。
张宝路吸着烟,讶异的道:“那不是镇里周书记的车吗?”
张立树也认了出来:“的确是周书记的车。”
“张秘书好,立树伯伯好。”张扬笑着打招呼。
“张扬,刚才是周书记送你回来的吧?”张宝路笑眯眯的问。
“是的,周书记正好到德旺支书家来拜年,顺路送我回家。”张扬很淡然的回答,并没有多说。
在这种问题上,你越讳莫如深,别人就越觉得神秘莫测,难以捉摸你和周书记之间的关系。
刘德旺等人很快赶了过来,和他们一起来的,还有村主任刘振理。
“老支书,主任!”张继祖上前敬烟,一边笑道,“为了我们这点破事,大过年的,辛苦大家了。”
刘德旺接过烟,点着火,大手一摆:“解决也好嘛,省得年年吵架。是哪块地啊?”
刘振理四十岁左右,胳膊下夹着个公文包,是几个村干部里唯一戴眼镜的,显得很斯文,很有气派,他摇了摇手,表示自己不吸烟。
刘德旺问张国强道:“你家的人呢?都在家吧?喊出来,大家一起看看地,尽快了结。”
张国强家的兄弟姐妹都来了,十几个人跑出来,闹闹嚷嚷的,有人一出门就喊:“我看哪个敢抢国强家的地,我们家是任由人欺负的吗?”
刘振理不悦的瞪了一眼张国强,说道:“又不是打仗,人多就能理胜吗?”
张国强红了脸,没说什么。
一群人来到两家存在争议的地边。
这块地,在两家人老宅基地附近,呈月牙形状。
张国强指着地,粗着脖子道:“支书,主任,你们看,从我们家屋角线划过来,这块地,正好在我们那边!”
的确,如果从他家屋角线划直线过来的话,那这块地,就在张国强家那边。
张愣子顿时高兴了,得意洋洋的道:“张扬,你小子听见了没有?看清楚了吗?这地就是我家的!”
张扬冷笑道:“划根直线,就是你家的?那从这边一直划下去,一直到村界,未必都是你家的地?而且,你得看这根线,怎么个划法,从你家屋角划过来,是根直线,从我家这边屋脚横着划过去,也是一根直线!”
他一边说,一边比划:“你家的屋檐地基,就到这里为止,这边的地,全是我家的!”
张愣子挥着拳头道:“你娘个巴子,这是睁眼说瞎话,这地就是我家的,我看谁敢抢!”
张扬上前两步,将眼一瞪,沉声道:“张愣子,你要说话,就好好说,不会说话,就闭上嘴巴!再说一个脏字,信不信我叫你满地找牙!”
张愣子看到张扬那凶狠的眼神,没来由的吓了一跳,想说的话,溜到嘴边,又给咽了回去。
张扬对刘德旺道:“德旺爷,你是村里的老支书,当年划田分地时,就是你做的主张,当初你都在场的,现在,就请你来做个裁判,看看这块地,到底是谁家的?”
刘德旺背着双手,在附近走走看看,说道:“分田分地,那是多少年前的事了?嗯,这是你们两家的宅基地,也不在分田分地的范围。”
张愣子马上又跳出来,叫道:“德旺爷说得对,这是我们两家的宅基地,其它人哪里知道底细?张扬,你们想要我家这一分五厘地,是想用来盖新屋吧?知道你家赚了钱,我们不眼红你家,也不阻拦你家,这一分五厘地,也可以卖给你们,但是,必须拿三千块钱来买!”
别以为农村土地多,但也架不住人多啊!
尤其是南方农村,人均下来,分不到几分良田,至于土地,大都是在山岭之上,除了种点红薯和玉米,也干不了啥大事,想拿来当宅基地,那更是不可能。
因此,在桂花村,农村人对宅基地,那是分土必争。
如果这地真是周愣子家的,花三千块买下来,张扬也是心愿的。现在三千块能买下来的地,几年之后,你多花几倍的价格,人家还不一定肯卖。
张扬清楚的记得,后来家里扩建房子,想买一块宅基地,出价十万一亩,人家都不肯卖。
而现在一亩地,只需要两万左右即可成交。
不管任何时候,无论是在城市还是农村,土地资源,永远是最基本的不可再生的稀缺物!
可是,这地本就是自家的,现在是要想办法,从张国强这个恶霸手里夺回来!
这块地的产权,一直到二十年后,也没有解决好。
现在,趁早解决,对以后张家的稳定和发展,都是有好处的。
张扬对张立树道:“立树伯伯,你是队里的组长,这一带的情况,没有人比你更清楚,你来做个公证人吧!”
张立树托着腮帮子,说道:“国强啊,我要说句公道话,这块地,以前的确是继祖家的。我记得,这里以前种了两棵树,一棵是枣树,另一棵也是枣树。还是继祖他爸亲手栽的,我们没少吃树上结的枣子。”
张国强怒目圆瞪,用吓人的声音,寒惨惨的道:“立树老哥,你怕是老糊涂了吧?这里以前的确有两棵树,但一棵是枣树,另一棵是扬梅树,枣树是他家的,扬梅树是我家的!后来,两家都起新屋,就把这两棵树给砍了!”
张立树一把年纪,挨了他一顿抢白和谩骂,不由得又是生气,又是愤怒,但他也知道,张国强一家人,出了名的不讲道理,是村里有名的恶霸,不敢得罪狠了,于是板着脸道:“我还没老到那个程度!这里明明就是两棵枣树!你家的扬梅树,还要过去两分地呢!”
张国强怒目圆睁:“我说一棵枣树,那就是一棵!谁再敢说两棵,就是跟我张国强一家人过不去!妈了个巴子,我张国强的地,也有人敢抢?”
他一边说着,一边捋起衣袖子,眼看着一言不合,就能干架!
张立树家,人丁不旺,眼看张国强耍横逞强,为以后计,便不敢再说什么了。
“咳!”村支书刘德旺将脸一沉,“张国强,你这是做什么?比谁拳头大吗?那你们两家人打上一架好了,谁打赢了,这地就归谁?”
张国强扯着嘴角一笑:“老支书,有你和振理主任在,我哪敢耍横啊?我这是在跟立树组长讲道理嘛!”
刘德旺板着脸道:“立树这么一说,我也记起来了,这里以前的确种着两棵树,一棵是枣树,另一棵也是枣树!是张扬他爷爷种的,当年,我也在这边吃过枣子!国强,你是不是也觉得,我老糊涂了啊?”
张国强脸色一滞,笑不出来了:“老支书,你可得为我做主啊!”
“我不为谁做主,我为人民做主,为公道做主!”刘德旺右手高高举起,指着天空,大声道,“举头三尺有神明,欺人欺鬼难欺神!国强,现在世道不比以前了,你以为人多拳头硬,就可以横行乡里了吗?你人再多,多得过人民警察?你拳头再硬,硬得过党纪国法?”
这番话,说得铮铮作响,掷地有声。
张国强却不吃这一套,硬着头皮道:“老支书,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看张扬和镇里的周书记相熟,所以偏帮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