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黑甲将军身后紧随的数百红甲士兵,面容全都隐藏在面具之后。
城主终于察觉到了来者不善了,而就在他准备有所反应时,对面那男人突然伸手,他手掌之中握着一块黄金的兵符,九虎游走,而中央则是三足太阳真鼎。
“神兵虎符!”
城主蓦然之间明白了来者是何人,他心里一喜,毕竟这摄政王声名在外,之前又是天下公认的第一。
只是只带了数百的兵马,也是有些托大了吧。
这些侠客都是自持着功夫高明,便是肆无忌惮,迟早会出问题。
城主急忙堆笑,正待说“参见摄政王”之类的话。
然而,那淡漠的声音却从远处传来,清晰的入了他的耳中。
“掉头,迎战。”
神兵虎符,自可号令天下兵马,所以城主绝对应该遵从。
可是...身后那炎帝的军马骁勇至极,而且配备精良,自己若是掉头,便是彻底成了炮灰。
但...当着面违背这年轻摄政王的旨意,却也是不妥。
于是城主眼珠转了转,急忙道:“大将军,敌寇势大,起码有数万军队,兼之来势汹汹,早有准备,不若我们先撤至安全区域,容在下与您细细禀报,再做决断。”
有没有数万他不清楚,反正先唬一唬再说,待到了安全区域,老子再忽悠两句,然后悄悄撤退。
天高皇帝远,从此也落得逍遥自在。
这些江湖侠客又不通战场厮杀之道,全凭着自己的个人武勇,这摄政王的事迹他也是早有耳闻,想来也是个心高气傲、武力高强的莽夫而已。
然而,一声重重的冷哼传入他耳中。
“哼,抗令不遵。”
城主眼珠又转了转,突然道:“大将军,敌寇已经来了,先御敌要紧。”
他自是想着如此便可以再拖延片刻,到时候混战一起,自己在趁机溜走,想来那时候数百兵马也会与对面炎帝军队两败俱伤。
他堆出笑容,抬起了头。
然后就看到了漫天的刀。
风雪即是刀,一片一刀,整个天空何其浩渺,而雪花又何其之多。
花盛开的时候,令人想到生机勃勃,春日已至。
而这些雪落下的时候,却是彻底的毁灭与死亡。
那黑甲的摄政王勒马停鞭,静静站立在万万的风雪之中,以他为中心,天地冰雪,即成飞刀。
那逃亡的死士以及城主,只觉得皮肤剧痛,若是凌迟受死。
血肉一片一片被割裂,翻起。
而一片小小的雪花已经从他咽喉处划过,将他送入了死亡。
六百魔兵也是停下脚步,似乎与那停驻的黑甲大将军,一起看雪。
“真美。”
摄政王伸手,探入雪海之中,刹那间便是数把雪刀覆盖在了他掌心,然而却是极为亲和地绕行开去,打了个旋,翻了几个滚,便是从这男人的掌心转到了掌背。
然后继续发出凶煞的呜咽,而插落地面。
前方的黑暗里,突然爆响出几声尖鸣。
嘭嘭嘭...
然后便是几点闪烁的黑芒,急速扑来。
那些黑芒迅捷而狠厉,呼啸着破空而来,尽管风雪很大,刀意很浓,但是这些黑芒穿行期间,竟然产生了类似于“鱼穿水而行”的流动感。
嗖嗖嗖...
几声之后,便如黑暗里出现了几条通道。
而每一条通道,甚至产生了弯曲,但最终的终点,却都是那黑甲的摄政王。
两名蟹将们身形闪动,便是刹那出现在黑甲大将军身前,左臂平展,巨大蟹螯“咔咔”几声,便是夹住了那黑芒。
黑芒,依然是无柄飞刀,刀如纸片薄。
撞击在那赤红的蟹螯上,发出骤雨般的“叮叮叮”的撞响。
妖异长发的黑甲将军,神色没有变,他似乎只是在看雪,看着满天的刀,满天的寂寞。
“举盾!”
“炎帝乃天命之子,我们必胜!”
远处黑暗里,持续的哀嚎停顿了下来,然后一道道举盾如敞开的大门而树立起来,形成了被铁甲包裹的方阵,然后“哚哚哚”地开始前行。
在这风雪长夜里,坚实有力。
而似乎是感受到了他们的意志,这天空飓风骤起。
原本的西风卷雪刃,此时却被突然逆转,成了东风。
冬日里的东风。
而雪刃自然也是倒转回去,倾泻向铁甲方阵对面的敌人。
“吼!”
“吼!”
“前进!吾等乃炎帝下属正义之师,天也庇佑!”
见到如此神迹,那黑暗里的方阵脚步更加坚定,踏实。
透过铁盾之间的一指缝隙,便可看到那缝隙外的雪光逆卷,如潮反冲,如瀑倒流,如时光一去却折返。
这支军队所到之处,感受到身后一股巨大的风力推动着他们,使得他们热血沸腾。
“冲啊!!”
某个持着大刀的甲士从巨盾之间冲出。
第一位,第二位...
这群军队便似乎是焚烧了起来,不顾一切地,随着漫天风雪,向东而去。
似乎连老天都站在他们那边。
若是一般军队看到此等情形,必然是士气全无,沮丧至极。
但这并非一般军队,而是虾兵蟹将,是魔兵。
而唯一有生命的,却是那长发的黑甲将军。
他依然在看雪。
大雪!
逆卷而来,似乎要将他淹没、令他窒息的大雪。
前方兵潮涌动,士气昂扬,如同焚烧,便是隔着千米也能感受到。
那长发男人往前踏了一步。
然后探手握住了刀柄。
手指虚抓,优雅拔出。
刀出一寸。
却是压过了一整个穹苍的暴风雪。
天地之间,似乎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沙漏那落下的粒子也悬浮在半空,浴血的人似乎回忆起偶然抬首间,窗外天边的那一片浮云。
夏蝉在鸣叫着,秋夜里星光在闪烁着。
所有的一切似乎如走马灯般,令人忍不住回忆回想。
然后,行到那短暂的尽头,却看到那破灭的刀。
刀出。
而随之而出的,是一道灰蓬蓬的鬼影。
那鬼影红瞳长发,唇咧而露出森然的牙。
哧哧哧哧哧哧...
鬼影在来犯士兵之间不停穿行,它没有实体,完全是刀意所化,所以根本无法被攻击。
冲杀的百态,顿时凝固。
不知何时,那鬼影已经扑回了长发将军的身躯里。
夏极看着依然拔出的刀。
刀尖上没有血,却是刚染上一朵还未融化的六棱雪花。
他轻轻吹落。
似是说与自己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