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云溪闻言,沉默许久,最终还是叹了一口气,道:“也罢,那我就继续等着他,他不回来,我就不断这口气。”
听了这句话,两个丫鬟总算放心许多。安悦站起身道:“三夫人,再过一会儿,二小姐就要过来给您请安了,我去给您打水洗洗脸吧。”
“好。”
不一会,二小姐薛瑶来了。虽然还只是个六岁的孩子,但是她长得粉雕玉琢、晶莹可爱,已经可以看出将来必定是个美人胚子。她兴趣盎然地分享着她今天在课堂上的种种见闻,举止活泼、用词诙谐,为这沉闷的房间带来了许多活力。
“用‘酒’为题作诗?”廖云溪被她逗得连连发笑,“这钟夫子真是越来越不像样了,你们几个孩子有谁真正尝过醉酒的味道,又如何能做诗呢?”
薛瑶抬起精巧漂亮的下巴,哼了一下:“说是昨天尝了我们建安侯府的桃花酒,意犹未尽呢!”
廖云溪的神色微微顿了一下,然后很快恢复正常并与自己的女儿继续愉快聊天,但是薛瑶走后,她却发了好久的呆。
林嬷嬷端汤药来给她喝的时候,看见的就是她发呆的样子。回想起今天薛瑶说的话,善解人意的林嬷嬷握住她的手,长着细纹的脸上满是慈祥与怜爱:“小姐这是想起酒泉别庄那个孩子了?”
林嬷嬷是廖云溪的奶妈,从小看着她长大,即使廖云溪已经成亲多年,在无旁人的时候她仍然习惯叫她小姐,而不是夫人。
“嬷嬷,我是不是该把她接回来了?”当初算命先生说两人命理相冲,要把那孩子送走才能保她平安,可现在她都这样了,倒不如在临死前把孩子接回来,再怎么说那也是建安侯府的血脉,扔在那样一个荒凉的地方总不是长久之计。
站在一旁保持着沉默的安悦面露不愉,显然并不赞同这个想法。
林嬷嬷轻轻拍了拍廖云溪的手背:“你的心思我知道,但现在还不到考虑这件事的时候。”
安悦心直口快,终于忍不住插话道:“三夫人请放心,依我看酒泉别庄的人对她好着呢,一心为她谋划,上次少爷满月酒的时候还特地送了两坛子葡萄酒,竟然说是三小姐亲手酿的,这瞎话编的也太离谱了!”
“酿酒?”廖云溪微微勾起唇角,“我年轻的时候也喜欢酿酒,可惜嫁人之后就再没有那个机会了。”顿了顿,道,“把那酒拿来给我尝尝吧,自从瑶儿出生之后,我就再没有尝过酒的味道,还真是挺怀念的。”
“夫人……”安悦正要劝说,林嬷嬷却道:“难得今天小姐精神这么好,那就尝一杯吧。”
晴姑姑默默出门,取了一小壶,盛在精致的夜光杯中端给廖云溪。廖云溪半躺在床上,端详这杯酒,只见莹莹光彩中,酒色暗红,醇香扑鼻,很是赏心悦目。
嗅过之后轻啜一口,微甜的酒香划过喉咙,令她不由勾起笑容:“这酒不错,你们也分了各自喝一点吧。”
众人依言分了,喝过之后晴姑姑微微挑眉:“这酒的味道还挺特别。”
“就你嘴巴最刁,说吧,这酒哪里特别?”
“我也说不出来。”晴姑姑轻轻颔首,“只是觉得口感温润、酒味偏甜,喝了之后腹部暖融,四肢回温,倒很适合女子饮用。”
“嗯,说起来,酒泉别庄的桃花酒也特别适合女子,滋阴养颜,口感也柔和。”聊了这么久,廖云溪有些累了,停顿了一会才道:“那块黄皮白籽和田玉弥勒佛坠子,拿出来送酒泉别庄去吧。”
安悦脱口而出:“那不是您给二小姐准备的生辰礼物吗?”
“瑶儿在家里,随时都会有更好的,不碍事。”廖云溪淡声道,“倒是那个孩子,在荒凉地里熬了一个冬天,总是不易。我这个做母亲的注定是要对不住她了,送她块玉坠也是应该。”
“小姐心善,好心有好报。”林嬷嬷念了句佛号。
如此一来,安悦就不能再说什么了,只是仍然气鼓鼓地有些不服气。
收到玉坠的时候,薛莹很是惊讶:她还以为自己早已经被遗忘了呢,怎么过年的时候没有声息,这前不着节后不着庆的,反而突然给了她送礼物来了?
而且,看这玉坠的材质和样子,绝对算得上珍品。
“发生什么事了?”她问。
合安婶回答:“送来的人什么都没说。不过,这女孩子带弥勒佛是为了得佛保佑,送弥勒佛坠子,估计是祝福小姐快乐自在吧。”
“快乐自在?”薛莹摸了摸坠子,对于它的触感十分喜欢,“这礼物真好,可惜恐怕我不能当面道谢了。”
“三小姐有那份心就好。”合安婶喟叹。
“合安婶,看你的样子,似乎还有话要说?”
合安婶顿了顿,道:“我性子直,那就直说了。三小姐,据我们当家的打探到的消息,这三夫人,恐怕要不好了。”
这话让薛莹悚然一惊,手上的坠子差点没拿好,连声音都微微变了:“什么?”
她如此紧张,让合安婶稍感意外。
薛莹捂着顿时失去频率的心跳,觉得仿佛有人在拿细针一针一针扎在自己十根手指头上,令她一边痛一边不安。
这是来自“薛莹”的身体的反应吗?难道这就是血缘的力量?
“不是说我走了她就会好了吗?怎么突然又不好了呢?”
合安婶回答:“听说是生小少爷的时候遭了罪,但具体是怎么样的我也不清楚。”
再后来,合安婶说了些什么薛莹已经听不清了,因为她一直心不在焉,总觉得心里挂念着什么。
明明从来都没有见过那个“母亲”,难道这样也仍然有感情吗?
看她晚饭也没吃上几口,巧丫心疼不已:“小姐,你好歹再多吃几口吧,要是再病了可怎么办呀?”
冬寻也是一脸担忧,十分罕见地开始劝说:“小姐,您再吃一点点吧。”上一次薛莹病重,差点死掉,这在她心里还是个巨大的阴影呢。
“我没事。”薛莹有气无力地回了一句,“我现在身体好着呢,没那么容易病倒。”
巧丫鼓起嘴巴:“哼,说是这么说,要是你再病倒了,难不成让我师父再去感孝寺给你求个平安符吗?”
“感孝寺”三个字一出,薛莹的耳朵仿佛被针扎了似的一下子就竖了起来。
她霍然起身:“巧丫,我要去感孝寺,为我娘求平安符!”
耐心地等,总会有机会的,而现在机会终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