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母亲请安。”薛瑶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
“鬼灵精,见到我有什么好拘谨的。”廖云溪扶起她,点了点她的鼻头。
薛瑶眼角眉梢都是笑意:“瑶儿明天就要满六岁了,长大一岁,当然要更加懂事一点啦!”
“知道知道,娘不会忘记你的生辰的。”
“那我要最好的礼物,娘给的不许比别人给的差。”薛瑶抱紧她的手臂摇了摇。
“好好好,娘什么都依你,小寿星。快坐下,吃饭了。”
安悦看见薛瑶将廖云溪逗得这么开心,暗暗高兴,而当廖云溪吃完第一碗饭要求再添一碗时,她的高兴就变成了狂喜。
自从三夫人病倒之后每次吃饭就是勉强塞了两口就吃不下了,何尝有过添饭的时候?看这样子,三夫人这是要好转了?
她带着不敢置信看向晴姑姑,后者也发现了这一点,擦掉眼底的泪光,冲她欣慰地点了点头。
没错,三夫人这是要好转了。不管是因为那张平安符还是因为什么,总之,这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吃饭午饭,廖云溪用食指轻轻叩击桌面——这是她在出神的时候的习惯动作,过了一会,她叫来晴姑姑,“你让人出去把嘉俊找回来吧,就说我没事了。”
晴姑姑一愣。
“别装傻,瑶儿过生辰,他怎么也会回来的,只是怕见我,躲在外面罢了。”
“姑爷他……”晴姑姑叹息,“他也是一片苦心。”
“苦心也不能这样,这个家眼看就要散了,他倒好,躲了个没影!”廖云溪摆摆手,“算了不说了,把他叫回来就是了。”
“是。”
晴姑姑出去后,廖云溪拿出贴身安放的平安符,呆呆看了许久。
安悦问:“夫人,这平安符……真的有用吗?”
“谁知道呢?反正我现在感觉有力气了,也有希望了。这病,就算不请大夫我也知道一定会好……”廖云溪握紧平安符,“感孝寺,那可是个能动摇国运的地方。薛莹那孩子,是怎么进去的?”
“要我找人去问个清楚吗?”安悦问。
廖云溪摇头,神色严肃:“你办事不够圆滑,还是让晴儿去办吧。记住,这件事千万不能声张。感孝寺的事情,外面的人不知道,我们还不清楚吗?能求得这平安符,是佛祖开恩,也是我的运气,千万千万别招惹出什么事来。”
“是,安悦知道了。”
……………………
在感孝寺修行的日子很有规律,上午到厨房帮忙、跟着明心明思洒扫,下午被明途师父折腾折腾,晚上静坐,很快一天就过去了。当然,规律的另外一重意思就是沉闷无趣。
偶尔夜深人静的时候,薛莹也会怀念跟着巧丫她们一起玩耍的日子——来这感孝寺也不过一个月时间,感觉却像是过了好几年,前世那种无根无着的空虚感再次紧紧锁住了她。
所以上天将她送来这个世界就是为了让她修行来的吗?
也是,要是连这种程度的清冷都无法忍受,她回去之后又有什么底气剃度出家,承担起感孝寺的担子呢?
想到这里,薛莹又重新打起精神。趁着空闲浣洗完修行服,将房间收拾妥当,便出门去赴明途师父的“每日一会”。
天气越来越热了,也幸好感孝寺周围都是密林青山,走在林荫道下倒也不觉得太难受,只是时间久了难免汗流浃背,热得有些发晕。
好不容易到了峡谷底部,前面就是临源潭,瀑布声已经在耳边,迎面而来的一阵寒风让她不由精神一阵,然后激灵灵地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明澈到了?过来吧。”前面传来明途师父的声音。
薛莹绕过一块约有两层楼高的大石头,眼前豁然开朗。四周青山环绕,一挂白练从山上垂落,水花四溅,烟雨蒙蒙,在阳光下映出七色彩虹。瀑布下面是一潭清冽的水,未及近身,已经能感觉到那股子清爽,炎夏的暑气被瞬间消除。
离潭水不远处建了一个小亭子,亭子中间有石台,两人坐在那里正在对饮。
看见合安婶,薛莹愣了一下,走过去,明途道:“程瑛是来找你的,不过被我截胡,逮到这里来喝酒了。”
这山中意境,怎么说都是喝茶比较合适吧?
不过薛莹已经对明途师父的离经叛道习以为常了,见了礼,乖乖坐在一旁。
明途对合安婶道:“找她有什么事,说吧。”
“本来早就该来了,但怕扰了三小姐的修行,我们犹豫了几天时间。”
“这是什么话?难不成我们感孝寺的平安符不灵吗?”明途嗤笑了一声。
薛莹顿时紧张地看着合安婶,合安婶连连摆手:“不是不是。将平安符转交给三夫人之后,据说三夫人当天就好转了,到十天之前,她已经痊愈,跟常人无异。”
薛莹松了一口气:“阿弥陀佛,那就好。”
“那不是皆大欢喜吗?你们犹豫什么?”明途问。
“夫人痊愈之后,派晴姑姑来慰问小姐,这才知道小姐需要在感孝寺修行半年还未回去。”
“你原先没告诉他们吗?”
合安婶摇头:“他们没问。”
明途诧异:“没问?修行求符是感孝寺的规矩,明澈来求得平安符,他们居然都没问这平安符是怎么来的?”
“我当时是从酒泉别庄直接过来的,事前并没有征得家人同意。”薛莹连忙解释。
明途这才明白过来,瞥了她一眼:“你傻呀!”
薛莹对于这个评价反驳无能,转而问合安婶:“后来呢?”
合安婶犹豫了一下才道:“晴姑姑警告我们说,小姐到感孝寺修行求符的事情不许外泄,必须严守口风。”
明途嗤笑了一下。
“噢。”薛莹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从善如流,“那我们不说就行了呗。”
明途白了她一眼。
合安婶点头:“小姐的性子我们知道,这件事你不会介意,只是,只是……”
“别吞吞吐吐的,有话直说!”明途不耐烦了。
“小姐是庶出,这次生病的并非小姐生母——这件事我们犹豫了几天,觉得还是应该告诉你。”
这次连明途都不说话了,两个人一起看向薛莹。
薛莹的脑子有些转不过弯来,好一会才问:“那,那我的生母呢?”
“已经死了。”
“所以这次生病的是我的……我的嫡母?”薛莹这才明白过来合安婶之前说的“扰了修行”是个什么意思?知道了这个真相,她还能心无旁骛地在这清冷乏味的感孝寺继续呆下去吗?
就为了救一个跟自己毫无血缘关系,还狠心将自己丢弃在酒泉别庄不闻不问的嫡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