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围墙边,薛莹捶墙:“开门,我要见你们家主子!”
她难得的暴躁让暗卫们十分配合,默默打开门送她过去。进了书房,她气呼呼地坐到火炉对面,狠狠瞪着他。
火炉抬头,神色平静:“去见过绥王了?”
“把绥王拉进来,这是个好办法吗?”
“是。”
薛莹憋气。因为她发现一时半会之间,她竟然找不出反驳的理由来。
“你可以继续你之前做的,我不会妨碍到你。”
薛莹“切”了一声:“我在意的不是这个好吗?”顿了顿,“我怎么也想不明白,你们两个怎么会凑一块去的?”
火炉一脸理所当然:“因为我们都想要你活下去啊。”
“谢谢你们啊,我现在已经被你气得不想活了。”
火炉板起脸:“不许说这种气话。”
“我这是气话吗?我之前还以为你只是求他放过我,可今天我才知道你居然求他保护我!就绥王对你的态度,要他配合你、跟你合作,你得做出多大的牺牲啊?”
绥王对火炉的态度,是哪怕他死了都未必解恨,所以要绥王放下仇恨,火炉要承受的后果就必然比死还痛苦。如果火炉做这一切的原因是为了保住她的命,那她宁可不活了!
火炉没说话,一双勾魂夺魄的美眸不带任何情绪地静静盯着她,直到她的气势一点点降下去,跌落尘埃彻底消失。
薛莹没脾气了,掰着自己的手指头抱怨:“这么大的事情你不跟我商量一下就算了,还不让我发发脾气啊?”
“这件事暂时还不会妨碍到你,所以没跟你说。”火炉这才收回视线。“再说了,你这段时间身体不好,我不想你因为这件事而烦恼。”
“又是因为这该死的身体……”薛莹一脸挫败,抬手捏捏眉间。
“又头疼了?”火炉偏了一下脸,暗卫已经将刚刚熬好的药端进来放到薛莹面前,“吃药。”
薛莹沉默了好一会,忽然问:“火炉,你一定要死吗?”
“没有人能长生不老。”
薛莹低着头没敢看他的样子:“你知道我在问什么?”
“……是。”
薛莹靠在桌子上用勺子一口一口喝药,热气熏蒸之下,一颗眼泪忽然掉落在药汤里。
“你别激动。”
“我没激动啊。”薛莹抬起脸,居然还能挤出笑容,“早就知道的事情,有什么好激动的?对了,我今天去地牢本来是想问一个问题的,结果没问成。干脆问你算了。”
“什么?”
“那天跟巧丫交手、把假的‘骆仕雅’救走的人,是慕容静身边那个传说中超级无敌厉害的高手暗卫吗?”
“是。”
“如果只是假的骆仕雅,应该不至于让慕容静出动这位高手吧?”
“……是。”
薛莹的神色很复杂:“昔昔说我不管多不着调的猜想,最后往往都会被证实。唉,我现在开始有点讨厌自己的这个特异功能了。”
“你打算怎么做?”
薛莹抬头,半是无辜半是茫然地回答:“大概是,杀人吧。”
………………
骆文殊的神色苍白,双颊消瘦了许多,但依然强撑着保持冷静。
“你上次跟我父亲说的事情,被证实是真的。”
薛莹苦笑:“我当时真的是随便乱猜的,没想到……”
骆文殊微微颤抖着,哑声问:“我们该怎么做?”
薛莹目露深切的同情:“对不起,我救不了他。”知道是一回事,但她毕竟不是专业人士,很多事,她也无能无力。
早在来之前,骆文殊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所以听到薛莹的回答并没有崩溃,只是勾了勾苦涩的嘴唇:“那真的是没有办法了呢。”
“你们打算怎么做?”
“我们……决定救他。”
薛莹皱眉:“怎么做?”
骆文殊摇头:“不知道。九妹说她有办法,但是具体要怎么做她不肯说。”
就算骆文棋不说,以骆家人的聪明,恐怕也猜到了八九分了吧?
骆文殊道:“九妹说,这件事就定在明天。你会来吗?”
薛莹大吃一惊:“这么急?”
骆文殊笑了笑,眼神悲凉:“这是一场不见血的战役,拖越久形势就越危险。郡主,我们等不起。”
第二天,薛莹到的时候,骆家人已经准备就绪了。
骆文棋和骆仕雅被众人围着,两人中间摆放着棋盘。
一段时日不见,骆文棋看起来越发弱不禁风了,一张小脸上几乎只留下的眼睛的位置。薛莹喟叹:从第一次见面时就知道这个“棋疯子”是先天不足之相,可看到曾经那个为了下棋不顾一切的热烈生命变成如今这番模样,她还是难免唏嘘。
骆文棋却不管别人怎么想、怎么看,端端正正坐着,郑重地抱拳:“六哥,请指教。”
对面的骆仕雅带着怜惜和温柔回以抱拳:“九妹,请指教。”
骆文棋念起黑棋轻轻落下,周围安静得可怕,这么多人在场,竟然还能听见棋子敲击棋盘那微小而清脆的响声。
棋盘就是战场,兵不血刃却依旧惊心动魄。薛莹与其他人一样,屏着呼吸观看这一场百年一遇的大战,从一开始的暗流汹涌到短兵相接、从静默肃杀到呐喊震天,落下的是棋子,眼前闪现的却是战场上无情的厮杀。
这种杀意如此盎然,乃至于连花园里的虫鸟都静默了,蜷缩着不敢动弹。
随着战局越来越激烈,骆仕雅原本平静祥和的眼睛慢慢染上红血丝,深埋心底的杀气被骆文棋慢慢引诱出来,投入到棋盘上去。
骆文棋脸如白纸,出手却越发冷静,招招都是要将对方置于死地的架势。最关键的时刻,纤细白皙的手指捻着一颗黑色的棋子悬在某个地方,迟迟没有落下。
但是观战的人已经看懂了:只要这颗黑棋落下,战场形势将会发生根本性逆转,白棋将由此转入败境。
骆仕雅的呼吸忽的急促起来,捂着胸口垂脸,让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骆文棋的动作仿佛被放慢了十倍,黑棋一点点往下,牵动着所有人的心。当棋子终于碰到棋盘,对面的骆仕雅抬起了脸。
一张扭曲的、正在冷笑的脸:“你用这种方式逼我出来?”
骆仕雅还是那个骆仕雅,但是又已经不是骆仕雅了。
骆文棋手一抖,怔怔看着他:“你不是六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