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莹推着慕容跞的轮椅往里走。前面那个人放慢脚步与他们并排,看了薛莹一眼:“这趟去疆北,收获不小吧?”
薛莹不知道他的身份,更不知道他问这个问题的目的,所以只是含糊地“唔”了一声。
“看样子疆北藏着的秘密是挺有趣的,我那个徒弟都瞎了眼还不肯离开。”
薛莹诧异:“你是蔡铧的师父?”
对方刮了刮太阳穴:“有这么个蠢徒弟,好丢脸啊。”
如此熟悉的语气、如此熟悉的动作,再加上他说因为下雨昏迷了一天,薛莹脑子离的灵光终于被抓住了:“明途师父?!”
“嗯?”对方挑眉,“我们很像吗?”
眉眼是有些相似,但更相似的是神态和动作,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薛莹瞠目:“您……您是?”
对方微微一笑:“慕容恪。”
慕容勉的二弟、慕容跞的二哥、屏英郡主的父亲,容王慕容恪?
他居然就是蔡铧的师父!那个性格古怪、神秘莫测的窥天者。
薛莹还在震惊,接下来的场面却让她立刻忘记了这件事,变得更加震惊。
皇后娘娘跪坐在地,脖子上戳着一根长长的金钗,而握着金钗的人是彷美人。她们背后的床上,慕容勉已经陷入半昏迷状态。
“反正是死路一条,临死前拉你当垫背,不冤。”彷美人道。
皇后娘娘依然维持着一贯的镇定:“你舍不得死。”
“是啊,我舍不得。为了活下去我忍了这么多年,眼看就要守得云开了,我怎么舍得死呢?”彷美人蹲下去凑近皇后,“可是,那些被你害死的孩子夜夜都在哭着求我为他们报仇呢,不杀你,我怎么能安枕?”
皇后娘娘嘴角带着嘲讽:“报仇?你不也是杀人凶手之一吗?”
彷美人美艳的脸庞因此而扭曲:“那也是被你给逼的。你才是主谋。”
“对啊,我是主谋。那你这个帮凶又比我干净多少呢?”
一道声音从薛莹背后传来:“听得我耳朵都快长茧了。狗咬狗一嘴毛,你们两个有完没完?”
薛莹惊喜地回头:“昔昔?”
与昔昔一同进门的还有断断。短短时日,断断再次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如今衣着华贵,举手投足间都带上了王者风范。进门之后,恭恭敬敬地分别对慕容跞、慕容恪和薛莹行了晚辈礼。
“外面怎么样了?”慕容跞问。
“没有引起骚乱。慕容静外逃,已经被控制了。”
彷美人忽然冷笑了一下。
昔昔皱眉:“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们上当了,静儿已经离开了安京城。”
薛莹想起来了:“他身边有桃花门的人。”桃花门的人最擅长的就是易容术,很有可能慕容静就是以此逃过监控的。
昔昔垂眸,断断顿了顿,往外走去。
如果让慕容静逃脱成功,那事情就复杂了。现在他们的目的是让断断能光明正大地登基,而这其中有关键的两个步骤:
第一,慕容勉将皇位禅让给慕容静。
第二,慕容静“驾崩”,断断作为第一顺位继承人登基。
第一步已经成功,但如果慕容静没有顺利登基,皇位要名正言顺地传给断断就有了阻碍。当然,以他们目前的实力,硬是推断断上位并非难事,只是,事关皇位继承的问题,留有瑕疵总是不妥。
慕容跞开口了:“桃花门?”他看向薛莹,“你身为桃花门的现任掌门,下发号令让你的门人把人带回来不就行了。”
薛莹一愣,然后忽然听到一声惨叫。原来是慕容勉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过来,猛地打了彷美人一掌。
彷美人口吐鲜血,不甘地回头瞪着慕容勉,怎么也没想到在知道了皇后娘娘的真面目后,他竟然还冒死维护她。
皇后娘娘似乎也没有想到这一点,皱着眉看着慕容勉。
慕容勉却没有看这两个背叛了自己的女人,而是看向慕容跞和慕容恪:“你们两个是什么时候勾搭在一起的?”
慕容恪笑得没心没肺:“大哥,我没兴趣纠缠俗世。至于为什么会跟三弟在一起……”他嘴角的笑容没有变化,眼神却黯淡了一下,“当然是因为看见了天命啊。”
慕容勉问:“什么天命。”
慕容恪摇头:“天机不可泄露。”
慕容勉冷笑:“又是这个借口。你看不起我,从来不肯帮我,我却没有怪过你。到头来,你就这么对我?”
慕容恪无奈:“大哥,你就不要再怨天怨地了,事到如今一切已成定局,你为什么不安安心心接受现实呢?”
慕容勉捂着胸口踉跄后退,重新坐回床上,惨然一笑:“好,好。我为慕容家的江山呕心沥血了一辈子,到头来,终究还是众叛亲离。我认输。但是,慕容静的身世无论如何不能泄露出去。他只能是我的儿子,是这个皇位光明正大的继承人。”
皇后娘娘终于明白过来了:“说来说去,你还是死要面子。”
慕容勉轻蔑地看了她一眼:“你这个毒妇又懂什么?”
“你!”
“好了。”慕容恪打断他们的话,“大哥,她们是你的正妻和妃嫔,如果你还顾及慕容家的面子,该怎么处置她们还得你亲自出面。”
慕容勉微微闭上眼睛:“我知道了。”
慕容恪看向慕容跞:“看来我的美好愿望注定是要破灭了。走吧走吧,真没意思。”说完迈步往外走。
慕容跞却没有动。
而走了两步之后,慕容恪忽然毫无征兆地喷了一口血,紧接着开始撕心裂肺地咳嗽,一边咳一边往外带血。
薛莹吓一跳,连忙过去扶住他。
慕容恪弯下腰,声音嘶哑:“还以为,我们三兄弟终于能团聚在一起好好说话了呢。咳咳,咳咳。”
“你怎么了?”慕容勉睁开眼睛,担忧地看着这边。
慕容恪的情况并没有好转,吐出的血已经流了一大滩,身子也慢慢瘫软下去。
慕容勉慌了:“太医?!快来人。”
“不用了。”慕容恪无力地摆手,瘫坐在地上,看向有些手足无措的薛莹,“你是姑姑的徒弟?”
薛莹点头:“是。”
“对不起。”慕容恪无力地抬起手想要摸摸她,却在半途就掉了下去,喃喃,“对不起啊。”
薛莹不明白:“我该怎么做才能帮你?”
慕容恪摇头:“不用了。我死了,你才能做你的事情。”
薛莹的疑问更大了,带着恐慌看向慕容跞。慕容跞却只是悲痛地看着自己的二哥,沉默无语。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薛莹颤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