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无缘一身青衣坐在那里,长达腰际的青丝简单地用一根丝绦束着。忽略那双深邃如星空的双眼,他就像阳光下安静看书的书生,脆弱而无害。
舞如是听到这熟悉的声音脚步顿了顿,她的脸上没有丝毫笑意,但那双漆黑的眸子却散去了雾霭,就像冬日的阳光一样柔和。
她坚定的走了进去,看着戮神殿的一桌一椅,舞如是有些恍惚。
前世她死时,整个剑道宗几乎被毁得一干二净。那熊熊的烈火好似为她舞动,如同献祭一般耗费了所有的力量,只为让她和剑道宗一起陷入沉眠。
舞如是的目光落在靳无缘的身上,她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个男人了。
也许对这人来说只有七年,但对她来说,却恍如隔世。
没人知道,靳无缘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位亲人。前世宁息能利用她害死靳无缘,也是因为她不小心将他们之间的关系透露了出去。
想到这里,舞如是猛地握紧拳头。
宁息、沈青梦……
她垂眸,长长地睫毛掩去眼底隐隐浮现出来的浓重血色。
冰冷森寒,就如那令人绝望的地狱。
看着首座上的男人,舞如是压抑住所有的疯狂,语调冰冷漠然的叫道:“祖父。”
没有故作的温柔多情,没有伪装的邪美魔魅,有的只是最真实的自我。
听到这亲切的叫声,靳无缘平静深邃的眼里闪过一丝波澜,他语气十分肯定:“出什么事了。”
舞如是从没有叫过他祖父,他们之间的关系等闲人不可能知道。可今日这孩子却忽然这么叫他了,而且给人的感觉完全变了,靳无缘除了高兴,眼底隐隐还浮现出一丝担忧。
舞如是抿了抿唇,靳无缘顿时只觉得原本向四面八方蔓延的寒气在一瞬间全部向他迎面而来。
靳无缘:“……”这个不孝的孙女,一言不合就威胁他。
靳无缘挑了挑眉,涌过来的寒气立即在他面前分开从两侧流过。
他这才认认真真的打量着这个七年未见的孙女,以前的一身白衣换成了红色,微翘的唇角给人一种妖冶邪美的感觉,但眉宇间似万年不化的冰雪硬生生的压下了那一身极尽冷清的邪美。
靳无缘眼光跟她一接触,立时只觉脑海中似有一把快要锤炼成功的绝世神兵铮然鸣响。
这是他的孙女?
靳无缘难得的愣神了。
“可是遇到了什么事?”靳无缘再次开口问道。
他知道,舞如是若是没有意外遇到什么事情,永远不可能选择无情杀戮剑道。
这剑道并非谁都可以轻易尝试,没有悟道,没有机缘,一切都是枉然。
舞如是没有回答,那一双狭长的凤眸凛冽而冰冷,她就那么定定的看着靳无缘一言不发。
看来是打定主意不说了!靳无缘眼里闪过一丝无奈,这脾气,可真够倔的。
他挥手道:“不愿意说便去吧,做你想做的事。”
舞如是沉默片刻,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转身朝外走去。
直到舞如是的身影消失,靳无缘才闭上了双眼。但下一刻那双深邃如星空的双眼又睁开了,他的耳边传来缥缈冷淡没有半分情绪的声音。
“大梦已眠一百载,疑真似幻乱前生。魂无依处凡尘落,天地有道是无情。”
一梦一百年吗?
那一定是个混乱压抑,又充满黑暗的噩梦。
否则,怎么能悟出无情道?怎么能舍弃情呢。
不知过了多久,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天空,清辉浅淡,碎星寥寥。
靳无缘抬头看着戮神峰这算不得很美的夜空,那双深邃的眼睛倒映着月光的柔和,轻声说道:“噩梦,一定已经过去了。”
寒风卷起漫天的飞雪,首刹峰顶,盘膝而坐的红衣女子似有所感地回头,嘴角缓缓地勾起一个浅淡的,如冰莲盛开的笑容。
星汉遥遥,万籁俱寂。
另一片苍穹下,仙乐飘飘,霞光满天,一块块悬空的大石组成一条登天的台阶。
台阶的尽头,一座庞大的宫殿若隐若现。在宫殿外,一座刺破云霄的石碑似乎从远古便矗立在那里。
青色的石碑上面,‘太一仙宗’四个大字霸气冲天,唯我独尊!
这四个大字与石碑有着相同的颜色,本来应该是不好分辨的,但在此间却是异常的醒目!任何人进入这里,就自然而然的注意到了这四个大字!
????仿佛这四个大字也具有了人类的生命灵魂一般,在嚣张的跋扈着,不可一世!似乎直欲飞出石壁,翱翔于青天大地一般!
这本与法修的内敛完全不相符,但放在太一仙宗这里,却给人一种理所当然的感觉。
宗内乾雷宫,一身白色锦袍,腰系质地上好的护身玉佩的男人嘴角挂着温润的笑意站在海棠花前。
他白皙的指尖轻轻触摸着海棠花瓣,整个人透出一种温润如水的亲切感。那双眼睛微敛,长长的睫毛在眼底打下了一层阴影,也遮挡了眼底流转的晦暗。
“宁师兄,宁师兄……”远远地传来小童的叫声。宁息直起身子,俊美的脸上挂着温润出尘的笑意,耐心的等待的小童。
小童气喘吁吁的跑过来,见到一脸耐心包容的宁息,有些不好意思的红了耳根,道:“宁师兄,大师兄请您前往离乾殿。”
脸红的小童并没有看到,听到大师兄三个字时,宁息眼里的冰冷晦暗是多么吓人。
“我知道了,我马上就过去,劳烦了。”宁息温和的说道。
小童嘿嘿傻笑了两声说:“不劳烦不劳烦,宁师兄那我先走了。”
说罢,害羞的拔腿就跑。心里还默默地念叨着,宁师兄真温柔,比其他师兄弟要平易近人很多呢。
直到小童的身影消失,宁息脸上的笑容才收了起来。
“柳云止……”他轻声叫道,恍如情人耳边的厮磨呢喃,眼神却比毒蛇还要阴冷狠辣。
等宁息到的时候,里面已经坐了两人。
宁息嘴角一勾,平易近人的打招呼道:“韩师兄、白师兄。”
韩如临面色不变,十分客气的道:“宁师弟。”
而一旁的白轩紧闭双眼,好像完全睡着了一样,没有任何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