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璇杏眼中盛着温暖的笑意,李嬷嬷这哪里是沉不住气呀,分明只是关心则乱罢了。
“姑娘,德妃娘娘送来的礼,该如何处置?”莲泷指了指一旁的锦盒,请示道。
谢璇转过头去,眼中的温暖被沉冷所取代,“你们看着合适的料子,给我裁剪几身春衣,再挑拣几样合适的首饰,等到赏春宴时用。”德妃娘娘的一番心意,自然要好生领受才是。
“是。”莲泷她们也觉得妥当,都是应道。
李嬷嬷更是来了兴致,便开始翻看起了那些东西来,摩拳擦掌的模样,好想非要给谢璇整治出一套了不得的装束来,让她在赏春宴上艳冠群芳似的。
谢璇摇头失笑,别过头,望向边上矮几之上,方才紫鹃用过,还没有收拾的茶盏时,嘴角的笑容却缓缓消失了,轻垂下一双杏目,窗外,春光明媚,她的眼中,却好似了敛尽这明媚之下所有的暗沉之色。
昭明宫中,紫鹃匆匆而至,直奔寝殿。
德妃早已等在那里,“怎么样了?”见到她,不等她拜下起身,便是匆匆摆手,免了她的礼,促声便是问道。
紫鹃站起身,却是面有难色地摇了摇头。
德妃脸上的希冀登时破灭,她脸色一沉,带了两分厉色与惊疑,“她在府里?”
“是在府里。”起先,紫鹃还是胸有成竹的,特别是在瞧见一盏茶后,谢璇还没有出现,她往里闯时,谢璇的那两个大丫头惊慌的神色都不像是作假,她还以为,此回能不负娘娘所托呢,却没想到,到头来,还是一场空。
只是,想起今日的事情,紫鹃这会儿总觉得有些不对,可却又说不出是何处不对,谢璇确实是从那雅舍中出来的,看那样子,也确实是将将梳洗打扮过的,这都是她亲眼瞧见的。
紫鹃不由望向面色铁青的德妃,犹疑道,“娘娘,现在怎么办?”
自年前,陛下下旨着令贤妃与德妃二位娘娘为太子和豫王选妃之后,德妃已经数月不曾睡好,殚精竭虑。只因着,豫王殿下执意要选谢璇为豫王妃,德妃娘娘面上倒是欢欢喜喜地应着,私下里,却是开始悄悄寻找谢璇的错处。
没有想到,她的人没有寻到什么蛛丝马迹,反倒是从别处得到消息说谢璇常在外游荡,每月月底和月中,都会悄悄出府两次,不带伺候的,也不从正门走,偶然被撞见一回,说是去帮肖夫人查账,可既是查账,便该光明正大,何必这般遮遮掩掩,怕别人知道一般?
当时,德妃的心思便活动了开来,为了今日这个局,她没有少费心思。肖夫人治家极严,就是买通一个眼线,察觉到谢璇又“消失”了,这才密报到宫里来,她们这才忙不迭安排好出宫去,就想抓个现行,给谢璇套上一个不安于室的帽子,才可让德妃称心如意,又不至伤了他们母子之间的感情。
却没有想到,谢璇居然在,这算是功败垂成了。
德妃阴沉着一张脸,半晌没有言语,紫鹃欲言又止了片刻,还是忍不住道,“娘娘,过几日便是赏春宴了,今日咱们这样一来,定国公府那边怕是会生了戒心,不说别的,肖夫人可不是个好相与的……”
她们再想有什么动作,怕是不容易了。
“娘娘,陛下办这赏春宴的目的,您又不是不知道。陛下不也对定国公府不喜么,不也未必看得上谢七姑娘么?若是陛下反对,豫王殿下总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而且,奴婢说句不中听的话,就算最后果真选了她,那也没什么不好,总归是咱们殿下自己选中的人,他日后小日子过得和美,娘娘也安心不是?至于定国公府,这两年的事,奴婢虽不是太懂,但也看得出来,陛下的态度缓和多了,有这样一个岳家,对咱们殿下也是一大助益呢!”
“你懂什么越是这样,本宫才越是不能由着他!”德妃却是猝然厉声打断了她。
紫鹃被吓了一跳,要知道,她在德妃面前伺候,也有十来年了,却从未见过她这般疾言厉色,紫鹃哪里还敢说什么,只得低垂着眼,装起了鹌鹑。
德妃却是半点儿没有察觉她的异样,兀自沉默着,眸中种种思绪纷杂,最终沉淀成一片狠绝。
片刻间,她将面上的厉色收拾了个干净,转而恢复成了一贯的雍容,轻轻理了理衣襟,缓缓走到椅子上,坐了下来,不辨喜怒地道,“去!你去帮本宫传个人进宫来!”
谢璇却是半点儿不知自己又被人惦记上要算计了,她这会儿正在正院上房伺候着肖夫人吃药。
肖夫人从那年秋狩谢珩出事之后,身体便一直不怎么好,汤药不断,但人还是急速地衰老虚弱了下去,谢璇知道,肖夫人这是心病,还得自己想明白。
可肖夫人这样机敏聪慧的人,有什么不明白的?无非是看不开罢了。
谢璇便也当作不知道,只是安心地侍奉汤药便是。
今日发生的事,肖夫人不可能不知道,但却没有问上半句,好像全然不知的样子。
倒是皱着眉将药喝了,谢璇会意地送了一碟蜜饯过去,肖夫人捏了一颗放进嘴里,紧皱的眉间才舒展开来。
林嬷嬷从外间进来,靠在肖夫人耳边低语了几句,谢璇便瞧见肖夫人不只是眉心舒展开了,就是脸上也是情不自禁带了笑容。
谢璇见了,不由纳罕,便是笑着问道,“林嬷嬷偷偷给母亲说什么好事呢?看她都快笑出一朵花儿来了。”
林嬷嬷抿了嘴笑,这事可轮不到她说。
果然,肖夫人便是笑着嗔了她一眼道,“这好事还是你促成的,你会不知道?也不知哪家的姑娘会如你这般,未出阁的小姑子居然管到哥哥嫂嫂屋里去了。”
谢璇在听肖夫人的头一句话时,便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事了,果然……
还真就是祈风院她大哥大嫂的事儿啊!
“夫妻之间,难免磕磕绊绊,不是有句话么?床头吵架床尾和,我不过是看着大嫂钻了牛角尖,所以劝了两句。我可也只是盼着哥哥嫂嫂能够好呢,母亲可别怪我。”
谢璇一脸撒娇地扯了肖夫人的袖子,却是知道肖夫人这会儿高兴着呢,哪里会真怪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