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大人,多年不见,可还安好?”
谢鸾因嘴角轻轻一勾,笑了,却是说了一句让人震惊不已的话。
在场的人,无论是谁,都是一脸惊色,然后,目光惊疑地在谢鸾因与齐慎之间来回。
齐慎眸光一黯,眼中极快地掠过一抹幽光,望定谢鸾因,眼中的锐利,几乎是要洞穿她,直接望进她的内心。
而谢鸾因却是无畏地迎视他的目光,没有半分的闪躲。
不过短短一刻,却又好似过了漫长的许久,齐慎终于收起了眼中的锐利,嘴角轻勾,“是啊!好久不见!”
只那笑意,却是疏淡,未能渗进沉敛一片的眸底。
可谢鸾因嘴角的笑弧却不由大了一些。
“原来……齐大人和鸾姑娘居然是旧识啊!”半张着嘴片刻,赵博伦终于反应了过来,又惊又奇地道。
旧识?叶景轩蹙紧了眉心,不由往齐慎和谢鸾因看了过去。
可那两人的神色间都看不出什么端倪来,不!那两人根本就是旁若无人,只是那样专注地看着对方……
周继培也在看着这两人,虽然气氛有些诡异,可却让人有些觉得自己多余。
“看来……还真是旧识。不过,齐大人是京城人士,鸾姑娘若与齐大人是旧识……”周继培一双眼,含着精光在两人之间来回。
“对不住诸位!”齐慎骤然出声打断了他,微笑着道,“我与鸾姑娘有些话要说,便先失陪了。”说着,便是与谢鸾因轻轻一瞥,率先迈开了步子。
谢鸾因微微一笑,朝着几人屈了屈膝,便是不紧不慢随在齐慎身后,往畅波厅外去。
周继培摩挲着下颚,望着两人的背影,“你们不觉得,这两个人之间,不只旧识这么简单吗?”双眼晶晶亮,就是语气都兴奋得很是异常。
但却没有得到同等的回应,赵博伦哼了一声,转身走了,齐慎都走了,还演什么演。
叶景轩则是眸色幽深地望了一眼齐慎和谢鸾因离开的背影,与周继培道一声,“失陪”,便是走开了。
周继培哼了一声,扭头也走了。
齐慎的步子迈得不快,不过是与谢鸾因保持着不远不近,始终两三步的距离,谢鸾因即便不用迈开疾步,也能轻易地跟上。
出了畅波厅,齐慎沿着曲桥往岸边而去。
到得岸边时,已是将嘈杂的人声远远抛却在了身后,畅波厅里的喧闹声,慢慢地,像是隔了一层雾般,被夜间湖上的凉风倏忽一吹,便是散了。
倒也没有刻意走到幽静之处,不过离曲桥数步之距,齐慎便停下了步子,转而回过头来。今夜圆月当空,遍洒清辉,和着头顶上的彩灯,掩映着齐慎一双眸子,熠熠生辉,便是注视着谢鸾因一步步走近,终于到了他跟前。
靠得近了,谢鸾因抬起头来,才恍惚觉得,自己方才所见,一定是错觉,这样一双眼,明明是沉溺在无尽夜色中的深不可测,又哪里来的星光摇曳,流年荡漾?
“你为什么要这样说?为什么要在众目睽睽之下,承认我们是旧识?”大概有一瞬的沉寂,齐慎看了她片刻,终究是开了口。他的嗓音不若方才在畅波厅中的清朗,而低沉了两度。
谢鸾因眨了眨眼,没有说话。
齐慎却已经一蹙眉心,又道,“你很清楚,承认与我是旧识,于你而言,实在算不得一桩好事。若是你的身份被人怀疑上了,你有没有想过后果?”事实上,她方才也听见了,不过顷刻间,周继培就已经将她和京城联系了起来。
“可是,我们是旧识,这是事实,不是吗?”谢鸾因眨了眨杏眼,似是有些意外他的话。
他们之前可没有说好了,要当作不认识,她怎么知道,他不会揭穿她?与其让他揭穿,倒还不如她自己承认来得坦然。
齐慎望着她,眉心紧攒,“你到底想要试探什么?”
他认识的谢七姑娘,可不是个不谙世事的天真少女,她不会不知道,若是被人怀疑的后果,也不会想不到,就算他们没有事先商量好,可只要她拒不相认,他不是蠢人,如何不知三缄其口?可是,她还是这样做了。齐慎不是傻子,一瞬间,本来因再见她,而满盈的喜悦,刹那间,消逝良多。
谢鸾因目光闪了闪,红唇弯起,倒是没有丝毫的不自在,承认得很是坦然,“时移事迁,如今的齐大人与我,都早已非当日的模样。齐大人前程似锦,日后自是鹏程万里,翱翔九天,可我,却是站在悬崖边上,一个不慎,便是万劫不复,尸骨无存。我未曾想过,你我还有再见之日,可既然见到了,这便是宿命,我也无从逃避。可哪怕是垂死挣扎,也是要的,何况,我还记得我与齐大人的渊源,少不得,想要赌上一把,等到赌输了,再来殊死一搏也还来得及,你说呢?”
齐慎定定望她片刻,她亦迎视着他,不退不避。
片刻后,齐慎倏忽一笑,笑着转头望向夜风轻徐的湖面,轻声叹道,“真好!”
夜风吹得他额前两缕乱发轻轻飘,那眼眸因着发丝的遮掩,变得更加飘忽不定起来,“什么?”谢鸾因一时恍惚,没有听懂他话里的意思。
齐慎转过头来,“真好,经过了这么多事,七姑娘还是与我记忆当中一般的模样。”望着谢鸾因,眼底便如此时眼前那掩映着灯光的湖面,熠熠生辉,当真是眼眸如星,他弯着嘴角,笑着,那笑意,还一直蔓延至了眼底,好似他那句,真好,是发自内心。
谢鸾因却是看得目光微微一滞,她匆匆垂下眼去,避开了他的视线,“齐大人是想说我心机深沉吗?随时随地都在算计?”谢鸾因的语调里带出了一丝丝的自嘲。
“不!”齐慎没有急着反驳,反倒是轻笑了一声,在谢鸾因有些不满地看过来时,他才轻悄但却坚决地吐出了一个字,“我只是想说,七姑娘还和从前一样,冷静而聪慧,当然了,还和从前一样,爱赌。什么都能赌,什么都敢赌。”
谢鸾因自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一时间,她心口一恸,偏生却不敢在他眼前露出半分的端倪,她小心地调整自己的呼吸,回以一记轻笑,“我与齐大人赌过一回,可我赌赢了,不是吗?”